老杜看印尼之十一：成也萧何 败也萧何

一晃，印尼禁矿已经两年有余了，作为传统的红土镍矿出口大国，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已成昨日黄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在印尼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这样想，恰似一个怀春的少女，一颗躁动的心时不时扔出几个绣球来，以示她的存在，没准还真能招来几个情郎（狼？）。这不，又来了。近日媒体报道，印尼能矿部的官员又说了，政府正在研究修改2009年出台的国家第四号法令--矿业法，“原矿很可能放开出口”。真的假的？要修改哪些内容？对中资企业有何影响？对国际镍产业影响几何？今天老杜就用问答的形式和您一起唠唠嗑。1、  消息确切吗？答，确切。2016年2月16日，能矿部整理了一个关于修改矿业法的初步讨论意见，12页的PPT，向政府其他部门征求意见。内阁统一意见了之后再提交国会第七委员会讨论。2、  讨论什么内容？以矿业法为基础，重点讨论：矿山权力矿山范围准证概念勘探和开采的时限增加附加值（加工和提炼）加强国企作用管理和监督对地方政府的行政处罚过渡条款其它3、  有什么亮点？看了看没什么亮点！除了重申了中央、地方内部的一些管理权限及矿业准证的概念、期限外，涉及到外国投资者的只有两项。一是外资拥有的IUP（矿权证书）应属于部长的职责范围。二是过渡性条款，大意是这样说的：从事铜矿产品业务的开采合同持有方，应在本规定生效后最长2年时间内对所有产品进行提炼；已进行冶炼的开采合同持有方，可在本法规生效后最长2年时间内出口一定量的提炼产品；IUP开采证的持有者，若已经进行了金属矿物的提炼工作，可在本法规生效后最长2年时间内可出口一定量的提炼产品。有点费解，解读一下：A）过渡条款中的铜矿一条显然是针对自由港和纽蒙这些持有工作合同的跨国企业说的，即两年内必须建厂。B）已进行冶炼的工作合同持有者（还是自由港和纽蒙之类），可以在2年内出口一定量的提炼产品。C）IUP采矿权的持有者，这个涉及面儿全了，包括中资的建厂企业等，如果已经建厂，可在两年内出口一定量的提炼产品。这里有三个关键点不清楚：一是“已进行冶炼”，什么意思？光是指有建厂进度，还是指交了建厂保证金，还是实际已完成建厂并生产？二是“一定量的”到底是多少？三是出口的“提炼产品”，是什么概念，精矿还是镍铁、氧化铝等？没说清楚，但比较清楚的是：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原矿两个字！想让原矿特别是镍矿重新出口的各位，还是先洗洗睡吧。印尼的法律法规大部分就是这个尿性，让你欢喜让你忧，云山雾罩无厘头。4、  官员原话是怎么说的？这么说的：能源与矿物资源部公共传播部主任苏查特米科说，因考虑到目前矿业商品市场情况，能源与矿物资源部欲重新开放原矿出口渠道。目前，在全球市场上，几乎所有的矿业商品价格都下滑，因此许多矿业公司的财务发生困难，致使没有足够的资金建设加工设备与冶炼厂，正如矿业法令所规定的那样。为此，在目前的情况下，矿物下游业不能被强迫。另外，我们也必须挽救国内矿业不致倒闭。如果因为禁止矿物原料出口而导致矿业停止运作，则失业人数将会增加。此外，政府也需要从矿业方面获得收入，因此，原矿出口禁令就必须放宽。但他补充说，政府还在研究哪些矿物可以原矿出口，哪些不能。他说，有些国会议员也同意撤销原矿出口禁令。为此，等修正矿物法令之后，政府将与国会进行讨论。这就有点蒙圈了，公开讲是考虑出口原矿，讨论稿里一字不提，搞什么搞？5、  到底怎么回事？介事还得往回叨叨。2013年下半年，即矿业法规定原矿必须加工提炼才能出口的前半年，当时的能矿部矿业局长已临近退休，但还是坚守岗位，日夜赶稿。什么稿？擦边球的稿，即在法律允许的框架下，看看有没有变通的办法。主管官员们其实也不想禁矿，权力没了，真金白银啊。结果，鼓捣出一份草案，在2013年底递交国会讨论。没想到遭到了36名议员的同声反对，没辙，禁吧。记得当时出席会议的在任能矿部长瓦吉克（现在进局子去啦）不无遗憾地表示，爱咋地咋地吧，尽力了。2014年1月13日凌晨，法律正式生效，这回是真的禁了。随后就遭到了自由港等跨国企业的强烈反弹。他们有他们的杀手锏，一是当初我们可是和印尼政府签订的20年工作合同，你说禁就禁了这是哪一出？二是你说停是吧，OK，十几万巴布亚彪悍土著马上失去工作，本来就想着独立，这回是火上浇油，你看着办吧。当时的苏西洛总统也是头痛，赶紧召集大臣想辙。一通讨论，终于拿出一个折中方案，在2014年7月24日由财政部发布了一个153/PMK 011/2014部长令，有条件地允许与建厂进度挂钩，出口经加工处理后的精矿，并享受相应的出口税优惠。涉及条件和数据如下：（请注意税率和期限）须征收出口税的矿产品及其出口税（指还没建厂的矿企，执行到2016年底）序号描述海关编码出口关说（%）201420152016-2017自起生效至12月31日自1月1日至6月30日自7月1日至12月31日自2016年1月1日至2016年6月30日自2016年7月1日至2016年12月31日1.铜精矿品位≥ 15% Cuex 2603.00.00.0025%35%40%50%60%2ex 2601.11.00.00ex 2601.12.00.0020%30%40%50%60%铁精矿（针铁矿/红土）品位≥ 51%Fe及 (Al2O3+SiO2)  ≥ 10%ex 2601.11.00.00ex 2601.12.00.0020%30%40%50%60%焙烧黄铁矿品位≥ 62% Feex 2601.20.00.0020%30%40%50%60%3锰精矿品位≥49% Mnex 2602.00.00.0020%30%40%50%60%4铅精矿品位≥ 57% Pbex 2607.00.00.0020%30%40%50%60%5锌精矿品位≥ 52% Znex 2608.00.00.0020%30%40%50%60%6钛铁精矿品位Fe ≥ 58%（砂）及Fe ≥ 56%（颗粒）ex 2614.00.10.0020%30%40%50%60%其他钛精矿品位Fe ≥ 58%（砂）及Fe ≥ 56%（颗粒）ex 2614.00.90.0020%30%40%50%60%建设矿物加工设施或者与他方合作建设加工设施的出口商出口征收关税的已加工矿产（含技术指标要求）序号产品描述海关编码1铜精矿品位≥ 15% Cuex 2603.00.00.002铁精矿（赤铁矿，磁铁矿）品位≥ 62%Feex 2601.11.00.00ex 2601.12.00.00铁精矿（针铁矿/红土）品位≥ 51%Fe 及 (Al2O3+SiO2)  ≥ 10%ex 2601.11.00.00ex 2601.12.00.00焙烧黄铁矿品位≥ 62% Feex 2601.20.00.003锰精矿品位≥49% Mnex 2602.00.00.004铅精矿品位≥ 57% Pbex 2607.00.00.005锌精矿品位≥ 52% Znex 2608.00.00.006钛铁精矿品位Fe ≥ 58%（砂）及Fe ≥ 56%（颗粒）ex 2614.00.10.00其他钛精矿品位Fe ≥ 58%（砂）及Fe ≥ 56%（颗粒）ex 2614.00.90.00建设矿物加工设施或者与他方合作建设加工设施的出口商出口已加工矿产之关税 (指已经开始建厂，随进度优惠关税，执行到2017年上半年)序号建设进度出口关说（%）201420152016-2017自起生效至12月31日自1月1日至6月30日自7月1日至12月31日自1月1日至12月31日自1月1日  至6月30日1第一期（建厂进度达7.5%）7.57.57.57.57.52第二期（建厂进度7.5%-30%）555553第三期（建厂进度大于30%）00000现在比较清楚了，故事的梗概大概是这样的：老一辈定的规矩，新一辈开始执行。一巴掌下去，先把老大自由港打疼了，老大不干了，开始耍赖。佐爷一看不行啊，这是顶梁柱啊，惹不起，听话啊乖，给块糖吧。偏偏老大总不听话，不好好学习总惹祸，还闹出个爸爸妈妈（总统副总统）要股份的丑闻，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于是这爷俩就又开始猫捉老鼠屡试不爽的苦肉计，总没个最后结果。可是眼看就要到关键日子了（奇葩的高征税规定早就形同虚设，建厂出口优惠政策只执行到2017年上半年，自由港工作合同2019年到期，恰逢那年也是总统大选年），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啊，提前热热身吧，小的们先考虑考虑，有没有一个即短期又长远的方案，让大人们先消停会儿！6、  精矿政策实际执行情况怎样？铜矿：除自由港等少数铜矿企业继续出口外，鲜见有其它企业出口。铁矿：一家本地国企达到了出口要求有出矿记录，鲜见有其它企业出口。铁砂：一家中资企业孜孜不倦地申请，仅出口编码就申请了一年，目前刚刚看到希望。铅锌矿：一家有中资企业背景的矿主正在申请出口编码。镍矿、铝矾土矿：由于没有选“精矿”一说，只能眼巴巴看着。铝矾土的矿主们曾经以洗完的矿也是精矿为名一直努力争取政策未果。7、  未来结果如何？印尼这匪夷所思的国家还真说不好，有说新政策上半年出台，有说今年内解决，估计还得看自由港的脸色。但我们已经进来的中资企业也不能坐以待毙，老大有私心，不能全靠老大，特别是对中资占优的矿种，也要尽力发出自己的声音。法规政策调整可以，但不能伤害已经投巨资在印尼建厂的外资企业。8、  镍矿的命运？退一步说，现在印尼真是把原矿包括镍矿都解禁了，还有什么用吗？打听了一下，目前国内镍铁700元一个镍点的情况下，国内铁厂可接受的1.8的矿价大概280元，倒推到中国港口CIF价约为32美元（目前实际最低报价39美元），再倒推到印尼源头价约为18美元（按运费8美元，出口税率25%估算），这个价格，矿主们有开矿的积极性吗？菲律宾矿主们已经用减产20%带了一个好头。在印尼这疙瘩，还有一个特殊性，随着已建成的冶炼厂越来越多，将需要更多的原矿，所以矿山即使开了，原矿可能还不如卖给本土的铁厂呢。目前这里可以接受的2.0矿价大约为28-30美元送到，估计1.8的24美元吧。如果矿离厂不远，这个价格还是有点吸引力的，至少免去了出口环节和品位纠纷，资金周转也快。唉，询价时才知道国内现在1.8的矿是曲高和寡，无人问津，躺在各港口的余矿整体品位还在不断降低，加上垃圾矿和问题矿，实际能供应的矿不多了，国内铁厂受到两面夹击，难啊！对比之下，印尼工厂还有大量的1.8-2.0的好肉挑肥拣瘦地吃着，也是捷足先登的回报啊。那位说了，还得动态地看啊，还有行情转好的时候呢？到那时候，价格传导和制约关系是钢厂-铁厂-原矿，还是原矿-铁厂-钢厂，老杜不清楚，但估计真到那时候，矿山很多已经挂了，铁厂也洗的差不多了，有效的产能还能利用多少未知，最终还得看上下游供需关系。很多人关心印尼建厂，可以说该建的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不想建的估计暂时也不进来了。已建厂的形成了两大阵营：一类是青山、德龙、新兴铸管、恒顺、新华联等已经采用或准备采用RKEF技术的项目，另一类是采用传统矿热炉、高炉和其它工艺的项目。虽然行情不好，进度缓慢，不少建成了也没投产，但产能已经形成，行情稍加好转，先于国内启动的就是这些项目。推断到那时印尼能开出来的矿大部分都让本地厂家“截胡”啦，少部分漏网之鱼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估计价格也便宜不了！以俺掌握的情况看，即使印尼这里按照目前各家预计的产能利用率达到80%，2年内也将会达到消耗2500万吨原矿/年，这已接近印尼历年出口原矿峰值年份的一半。在全球经济低迷之际，能有这样的“禁矿”成果，政府放不放开原矿出口，还有意义吗？除非他们真不要脸，关门打狗，开征冶炼产品出口税，那将是两败俱伤的悲剧。请看近年来中国进口镍铁数据：2014年，中国共进口镍铁283035吨 ，其中从印尼进口7152吨，只占2.5%。到了2015年，中国进口镍铁达到653410吨，同比增长了2.3倍。其中从印尼进口213842吨，同比增长了3倍！占比也达到了32.3%。到了2016年一月份，中国进口了镍铁60872吨，环比增加121%，同比增加16%，而从印尼进口37387吨，占比达到了61.4%。结论是：趋势已经形成，印尼正在实现华丽大转身，在不久的将来，将不再是传统的镍矿出口大国，而变为一个除中国之外的又一个镍铁大国，更可能是一个领衔东南亚全流程的不锈钢大国，相信不少本地生产的镍铁基本就在本地消化了。仅从行业而言，印尼对世界的影响，已经不再是原矿，也不是镍铁，而是对整个不锈钢产业链的影响，这些虽然和印尼的禁矿政策有关，但更主要的是在中国企业投入巨资、历尽千辛万苦的帮助下形成的！历史上印尼原矿对中国的镍铁行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中国企业投桃报李，如今印尼原矿又渐渐远离中国而去，分道扬镳，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几家欢乐几家愁，福焉？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