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大戏考·老生部》诞生记③

目录

本期内容速览

 1    女老生遗憾

 2    小广寒

 3    重新录的唱片

 4    露兰春及《苏武骂毛延寿》

 5    刘鸿声的新编戏

 6    小达子、小王雨田唱片中的配演陈月梅

 7    小达子《狸猫换太子》

 8    百代钻针唱片的音质

 马  = 马玢

 何  = 何毅

图|《大戏考·老生卷》扉页

女老生遗憾

 何 :女老生部分有点遗憾,人家编辑曹其敏老师给我提出来:怎么没选杨菊芬?因为第一就是杨菊芬国乐唱片它没有没有模版。第二,杨菊芬、杨菊秋唱片倒是有,我在想是不是回头出在旦角里。

您别看梅、尚、程、荀灌那么多唱片,实际上加到一块儿的话,唱片没有老生的多。因为没有前四大名旦、后四大名旦这一说。比如说像后四大须生,灌片子少一点的奚啸伯奚先生,其实片子也并不少,还能够独立的(列出)。比如说四小名旦中宋德珠宋先生,其实就是两张唱片,常见就一张,唱片就是不如老生丰富。所以我想杨菊芬、杨菊秋把她归在杨菊秋里一起出。

您再比如说小杨月楼,小杨月楼这里原本想着选他老生的《泥马渡康王》《昭关》《李陵碑》《定军山》这类的戏,就是小杨月楼小时候唱的戏。但是后来也是想了想放在旦角,因为要是都放在老生里边就显得旦角篇幅有点轻。

刚才说的那都是改行当的,比如说像小杨月楼它是因为后来他直接就改成旦角了。这次还有“两门抱”的,叫严琦兰,因为她是露兰春的学生,她老生拜的是露兰春,旦角是跟程玉菁学的。等于说她两边都有师父。所以这次基本上把她唱老生的那几张都选了。你像什么《枪毙阎瑞生》《武家坡》《南阳关》都选了。这个其实也挺难得的。尤其想把他老生唱片做这么全就不容易。

小广寒

 何 :还有一个比她大一点的,就是于红艳。于红艳这人听起来倒是没太大名气。她是上海“小广寒”的清唱演员。其实她也是搭班清唱,光提于红艳、小广寒您也不了解。提这两个影视演员叫成龙和洪金宝就比较熟了,她是成龙他们的师娘,也就是那个电影演员叫于素秋的母亲。她本姓苏。

这次唱片选了小广寒一批人,这一批人在当初都是歌女。所谓叫歌女,就是一般是以清唱为主,但是偶尔也有彩唱,少!都以清唱为主。除了这次选的于红艳外,还有一个丽华。丽华原来唱片上都写的是歌女,丽华姓什么叫什么,以前也没有记载,这次也查了。而且丽华有张照片,很少见,因为这歌女的照片很少。丽华网上也能听到,您比如说丽华的《甘露寺》网上有,她戏路挺宽的。丽华的清唱还有《周瑜归天》这类戏的,不一定彩唱《周瑜归天》,但是她清唱。《追韩信》她唱的是刘奎童的风格,不是麒派风格。选了这么多人的唱片,可能只有她整体上是南派,她还有很重的南方口音。她是歌女,她外边贴的名字叫“林小云老九”。

 马 :嚯,怎么这么长,像日本人。

 何 :可是她本不姓林,她姐姐叫“林小云老八”。但是她们姐儿几个都不姓林,她们原本姓沈。

 马 :(她姐姐)也是歌女,她们姐俩都是歌女?

 何 :是歌女。而且小广寒这一批的演员唱片片芯上,只有丽华一个人写的是歌女,其他人都没有写歌女,为什么?因为其他人有师父、搭过班、能彩唱,只有丽华一个人,虽然是有老师教,或是他们认的干妈,或者是她姐姐请人再给她教,但不是搭班学的,就是为了清唱用的。一般都把它算在京剧里,可是你也可以把它算成曲艺,曲艺有“清唱二黄”一类。

您包括周菊娥实际就是“清唱二黄”啊,她不彩唱。比如唱的《七擒孟获》“仰面朝天一声叹”,还有《扫松下书》《当锏卖马》《捉放宿店》,但是实际上是“清唱二黄”,它归曲艺。其实曲艺也是后来的词了,以前叫“平津杂曲”。周菊娥是天津的,要是听这些唱片就特别明显,给周菊娥报名的那人是天津口音,很浓重的天津口音。

周菊娥

 马 :我就说她还唱《七擒孟获》这种戏,天津还能有。

 何 :有!上网上唯一能听到《七擒孟获》的【汉调二黄】,唯一一段《七擒孟获》的就是周菊娥。

 马 :嗯,您传的当时听过。

 何 :她在百代灌过一次,在高亭灌过一次,两个年代有点差别,但没那么大。周菊娥不是小广寒的,周菊娥是天津的歌女。天津还有一个是秦美云、秦穆云。这两个人是天津的清唱演员。但是后来秦穆云有师父,秦美云好像是搭档她班的。虽然是清唱演员,但是后来也演出。秦穆云后来落到东北了,但是这都是天津的清唱演员。

咱们拉回来,刚才说上海一个是小广寒于红艳,还有一个小广寒的丽华。再有一个问题,小广寒1934年唱片这一期,谁组织的呢?您知道傍林树森唱戏曹甫臣?曹甫臣是小广寒的老板。曹甫臣什么都唱,我还见过曹甫臣的唱片《南阳关》,唱老生的。

 马 :曹甫臣曾经....反正老谭派他也学过。

 何 :没有,他唱《南阳关》不是老谭派的。

 马 :我为什么提起这茬儿呢?因为曹甫臣的闺女后来在上海,有些人跟她学过。

 何 :对。曹甫臣的闺女,您说的叫曹蕙芳。因为曹蕙芳年纪小,选的是他姐姐曹蕙芬的录音。因为她父亲就挑着小广寒,用咱们现在的话就是承包小广寒了。那么他闺女曹蕙芬录了一期,录的是《奇冤报》和《法门寺》寺两段。

 马 :曹蕙芳也录过唱片?

 何 :没有,年纪小。这是1934年唱片,曹蕙芳年纪到不了这个岁数,曹蕙芬的年纪,大概在1917年前后出生。就跟叶盛兰、裘盛戎他们这些位年纪差不多,她妹妹年纪要小一点。这回也有照片,也很少见的。我手里有本老戏考我单扫的曹蕙芬的照片。小广寒主要是这么几个人,但是小广寒这个戏路有点新鲜的。

你比如说像曹蕙芬的《法门寺》跟这《乌盆记》是谭派的。但是您听同样是小广寒的,丽华基本上是南派风格,你说这是麒派吗?我还不太承认她是麒派。因为您比如说《追韩信》《打严嵩》,基本都是咱们听的南派【垛板】那种风格,没问题。可她《追韩信》是刘奎童的风格。我见过我所能见到的跟刘奎童学过的老先生,他们唱的基本就是这词,她更接近于原来最早的原本。现在不是出了《麒麟童全集》了吗?您看他那里面的剧本卷里边有十本《汉刘邦》,后边有《追韩信》。《追韩信》里边包括二黄也好,包括前面西皮流水也好,最接近原始唱词的咱们现在能听到的就是丽华这版,接近于原本。

您比如说“遵奉怀王契约降”这种词咱们是“尊奉怀王圣旨降”,基本上就是刘奎童原词,我见老先生也是这么唱的。你包括没有两个“一路上”,咱不是原来都是第一个“一路上收得陆贾、郦生和张良”,之后这“一路上秋毫无犯军威壮”。是刘奎童教的学生,没有第二个“一路上”。

 马 :就唱别的词。

 何 :直接就是“秋毫无犯军威壮”。高百岁也是直接就唱“秋毫无犯军威壮”。没有第二个“一路上”。是学出来的没有第二个“一路上”,是听唱片出来的,都有第二个“一路上”。但是丽华这《打严嵩》是麒麟童的风格,《扫松下书》也有点麒麟童的风格,但也不全是。《跑城》不是麒麟童的风格,《跑城》有点接近于老三麻子,也是基本上刘奎童传下来路子,跟麒麟童基本上来说同时代,或者比麒麟童稍微早一点。

她唱的《甘露寺》,那就是学的就是马连良,虽然她学的不像。但是因为那个年代早,她基本学的是马连良的路子。《周瑜归天》王虎辰的路子,因为她有几个很明显是王虎辰的腔儿。所以这小广寒,说起来丽华的戏路,你别看他是个歌女,她保留下来资料还是挺珍贵。

再说于红艳,这里边保留的,最难见到的一个就是《刘备托孤》。就是咱们现在常听的《白帝城》。她这个戏就我知道的,他应该是产保福的路子。可实际上是所谓的一七辙到底的,余三胜的路子。

刘先生认为言菊朋也是这么个路子。包括他那个桌子不放在后边,放在前头,人都站在后头等等。刘先生说他看过两次言菊朋的《白帝城》,跟现在《白帝城》不一样,没有帐子,不是那样。虽然也是【慢板】唱上吧,但是性质不一样。所以你看于红艳就第一段上来是“人辰辙”的为江山把孤的心血用尽”,到后边唱的“事到临头才知悔,自己做事埋怨谁? ”这一段开始就变了“一七辙”了,什么“他人奸计有谁知”,实际咱们“齐微辙”也归到“一七辙”了,它是“一七辙”到底的。咱们因为没看过于红艳这个戏,但我看过余胜荪的剧本,也是这个路子,余胜荪的剧本里边马谡是小花脸,这一点跟刘先生回忆的是一样。刘先生也说马谡这个戏应该是小花脸,不是大花脸。

日后要单聊余胜荪,或者单聊徽派戏,或者单聊南派戏,有几个戏是挺特别的,跟现在不一样。

 马 :回头做一期专题好好讲,因为您对余四爷很有研究,这个得详细说说。

重新录的唱片

 何 :这回重新录的唱片,跟以往不一样的。比如说这次重录有孙菊仙、刘鸿声、小寿仙、张毓庭的《洪羊洞》,包括这次有一个哥伦比亚张毓庭的《举鼎观画》,很少见。

我前两天上天津去见王教授,他也有张毓庭的《举鼎观画》,拿起编号一对,他的《举鼎观画》就是我放的这版。之后还有白文奎、双处,这都是重新录的。包括吕月樵、老王雨田都是重新录拿唱片录的,都是钻针片。

为什么说这个,就引出来咱们既然说女老生,孟小冬这次都是重新拿唱片录的,不是跟以前一样。这是重新拿唱片录的带报名,而且音质还是不错。当然前面那两段是《逍遥津》和《捉放落店》——孙派叫“落店”不叫“宿店”。这两段,一段【西皮】一段【二黄】,这是模版,非常清楚。你听了这个录音了,你就知道以前有个词:“我朝中出奸雄孟德曹操”,曾经有一度写成“我朝中出奸宄孟德曹操”。模版是做唱片之前的,那个音质非常清楚,是“我朝中出奸雄孟德曹操”。他“雄”字,因为他雄中间i音咬的比较实,她咬得比较狠,所以你听她确实是有点归i音的,后边还有ong的音,还归一个“中东”的音。

第二,孟小冬这唱片您要听了的话,尤其这次听,我还是觉得确实也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别人灌唱片,要卖力气的地方就不那么卖力气的,甚至有些演员灌第二遍和第一遍也差别也很大。

可是孟小冬不同,你比如《武家坡》“提起当年泪不干”,您比如刚才说的《逍遥津》“叫穆顺看白绫忙修血诏”,《打鼓骂曹》“奸臣当道谋汉朝”,在老百代灌的这几个【导板】全是一口气,而且全是翻高。当然了,女老生气长。一直到孟小冬,晚年也有这个问题,她拖腔到后边的时候,她那种波浪音比一般人要用得要实,比一般人用得也长,是因为女老生(气长)。包括您要听杨菊芬的(也是),女老生大部分有这种情况,因为相对来讲她气比较长。因为她发声的话,可能有生理构造的问题,女老生的气,她对于去冲气膜各方面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不像男生似的,你到这时候、这一下这种爆发力会有,女生那种爆发力没有那么强,所以她气比较长。所以她这整句【导板】都是一口气唱。这种一口气唱法有没有?也有,您比如到现在咱们留下来的,老旦【慢板】头一句。比如《钓金龟》“康氏女在窑中珠泪滚滚”,那是吧?像《游六殿》 “相隔甚厚”那个“厚”字,《遇皇后》“想当年在朝中何等安好”的“好”字,基本上都要求男老旦都是一口气。尤其李多爷早年也都是一口气,可你听这女老生那会孟小冬那么年轻那么小,可以说会童伶吧,十几岁,一口气唱。这些很难能保留下来那种很冲的唱法。实际上后来这次选的长城公司那几张学的言派和余派,咱们其实就算老谭吧,你也不能说把它归到一定是言派或者一定是(余派)。要是言派的话,怎么是杨宝忠拉琴呢?你要把她归到余派的话,她那会可真跟言先生学。所以她归大路的话,归到老谭派,基本上是那么一个风格下来的。她唱的就很好,可是就没有以前那么冲了。

这也说明时代的变迁。那个年代,那种高门亮嗓指着或者一口气或者是那种“嗷嗷”的唱法吧,至少在(19)30年代初,可能在(19)20年代末就已经不是很流行。

 马 :谭派已经统治地位。

 何 :对,所以咱们从听唱片上看的话,即便同一个人的这种唱法,同一个人的演出风格,他的艺术上取舍,其实还是能看出来差别很大。女老生也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露兰春及《苏武骂毛延寿》

 何 :你比如说女老生里边,女老生还有一个刚才说严琦兰,这没提她师父露兰春。露兰春的照片是个要说的地方。露兰春年年纪比较靠前,资历比较老,她比筱月红小一点。我原来一直认为露兰春应该年纪很大,他比陈善甫、筱月红都小一点。

 马 :哦。她资格老红得早。

 何 :这次选的基本上是以她唱片模版录音为主,是有模版的选。但是有这么几张唱片又重新录的,而且录完之后音质比以前我们听到的任何一版音质都好。那么这一次主要先说她这个照片问题,她这个照片您到网上去查露兰春照片多种多样,谁跟谁长的都不一样。我们这一次选露兰春这照片,敢跟您说这位真是露兰春。

 马 : 怎么找到的怎么考证的?

 何 :我手里有两张就是长这模样的照片,这两张的角度略有不同,但是基本相似。分两次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从报纸上摘的,写的露兰春不认亲生父亲,有这30年代的报纸,上面登了一张露兰春的照片。照片一定不会(有问题),因为露兰春还在那会。他们打官司,所谓的他父亲从乡下过来找她,她不承认,他说这是曾经一度的养父,还是说他中间一个倒手的父亲。就是她是被人卖,卖给这个人又转手又卖给别人了。她有这么一个事儿。所以说在那上面登了他一张照片,基本上就能确定我手里这两两张照片是一个人了,都是露兰春了。其他的那不是露兰春有一张什么坐在椅子上那张比较泛黄的那种都不是露兰春。还有我还见过一个什么露兰春全家福,那也不是露兰春。所以这张照片选的是很少见的露兰春一张照片,我选的这张照片。有这书的话大家看看。

第二就是露兰春这几段老百代钻针的,一个头本《狸猫换太子》,一个是《苏武骂毛延寿》,这两张都是从唱片重新转的。尤其这《苏武骂毛延寿》这一张,因为我没找过南派旦角老师,我也没见着过。南派的这个戏因为很出名嘛,但是大部分老师提起来的时候说没有《苏武骂毛延寿》这个戏。但是这个情节有。有一个老师小时候还在这戏里头来过角色,他说这个戏就是全本的《昭君》。您要是听高亭报名:高亭公司约请露兰春先生唱《苏武骂毛延寿》。您听不出这个戏应该叫什么来。这段可以叫《苏武骂毛延寿》,可是你听着也不像个选段的名字。这个戏是全本的《王昭君》。所以在百代公司录的时候,他在前边有一报名,我还特意在底下这附注的时候写上了,报名是:昭君苏武牧羊迎接骂毛延寿一段。这一场的名字叫“迎接”,大家都去迎接昭君,昭君还没上场呢,苏武见着毛延寿先骂了一通,骂的时候就唱的就是这段,唱完之后苏武就下了。后面紧接着昭君再上,那大排场了,旗锣伞盖了。

 马 : 所以这那会儿是谁演这戏?

 何 :这个戏好多人都唱过,比较著名的张文艳吧。这个戏后来也演,南方也演。但是说这个戏的本子,这个戏的本子我还没见过,我说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大概的情节。这个戏里边也有联弹,不像后来的时候联弹都那么大,也就是因为这个戏比较早。(19)21年22年左右排的戏,因为场面特别大,原来这个戏是四本《昭君》,后来变成两本,后来变成一本,再后来根本就不唱了,就唱尚派的《汉明妃》了。但是这一段就是在这里头唱的,就是在这一场唱的,所以这个戏不叫“苏武骂毛延寿”,这戏叫全本《昭君》。《昭君》里边有一段苏武牧羊的情节,苏武牧羊之后,从昭君和番、出城开始,这边就按下昭君不表了,就开始表苏武了。表完苏武之后,那边说昭君到了,之后他们要去迎接,迎接的时候,这会儿就把前面的剧情连上了。可是在昭君没上之前,他见着毛延寿了。唱这么一段【慢流水】。所以,这个戏前面也有那么一段苏武牧羊的情节。就是牧羊的情节,没有后来马先生前面还有苏武见匈奴王什么的,没有,就是牧羊那段经历。

刘鸿声的新编戏

 马 : 所以像刘鸿声唱的等于也是《苏武牧羊》?

 何 :不是,刘鸿声的《苏武牧羊》是新编戏。刘鸿声新编戏不少,像《完璧归赵》《苏武牧羊》是新编的,而且就是刘鸿声的新编戏。我再跟你说一出刘鸿声的新编戏——《逍遥津》,他整个的词都跟别人不一样。刘鸿声的《逍遥津》是人辰(辙)的,《苏武牧羊》也是新编戏,《敲骨求金》也是新编戏,《完璧归赵》也是新编戏,刘鸿声好几出新编戏。

 马 : 那个贯大元、王幼卿他们唱的《(苏武)牧羊》也是这个戏?

 何 :是在他那个本子上重新改的。王凤卿跟王瑶卿唱的这个戏不叫《苏武牧羊》,叫《万里缘》。这我是听刘(曾复)先生说的。您要不提我都忘了这事儿了。老谭在后台等着前边的戏——老谭肯定最后唱啊——前边王家哥儿俩跟前头唱,老谭在后台听半天,什么戏啊?听半天没听出来这什么戏来。问别人,唱的什么呀这是?唱的《万里缘》。“什么,万牲园?”万牲园就是现在西直门外动物园,前清时候管它叫万牲园。“什么,万牲园?”我现在还记得刘先生那表情呢。

我觉得两个本子基本上是并行的,或者是互相有所借鉴,但是这个戏本身是个新戏。刘鸿声的新戏不止这些,还有新戏呢,但是没传下来。你包括他《逍遥津》也没传下来,包括他《敲骨求金》也没传下来。刘鸿声的《苏武牧羊》的格局基本上和马(连良)先生是差不多的。

 马 : 哦,就是说马先生那个也是《万里缘》的基础上再进一步改的?

 何 :我觉得是《万里缘》和刘鸿声的《苏武牧羊》两个结合的吧。因为他一定有一个旦角嘛。刘鸿声里面的旦角就没有那么重的戏。而且刘鸿声那个旦角最要命的是,你跟刘鸿声配戏,旦角那嗓子得多高啊,尤其唱二黄的时候。

小达子、小王雨田唱片中的配演陈月梅

 何 :不说刘鸿声这问题了,咱再单说,你要听小达子百代那几张唱片,都乙字调,你一听那个给他配戏,老找陈月梅,你不找陈月梅也不行啊,不找陈月梅谁上的去那调门啊?陈月梅那么高调门,都到了乙字调了,比正宫调还高,陈月梅那嗓子还是那么圆,陈月梅真不是一般的旦角。聊到陈月梅了,我个人感觉这个人啊,能量很大,她不应该是个二路、三路旦角的这么个料。

您比如说,这回我这书里边选的,我不知道CD里有没有。因为这CD我没打开看。原本想放来着,当然后来可能想着因为他不是主演就没放。谁呢?就是小王雨田的一张唱片。不是有老王雨田、小王雨田么。我就放一张小王雨田的照片。您要有书的话您也可以看一看。这小王雨田里边,比较著名的就是陪着萧长华唱了一回《奇冤报》,主要录萧长华,但是他唱的刘世昌。再有一个就是小王雨田陪着金少山唱的《李七长亭》,也是百代录的,这回有准日子,百代公司有这灌片日期。这里边陈月梅来的这王良和张氏,调门虽然是低下来——因为金少山的调门没有那么高,没有小达子唱得那么高——但陈月梅这嗓子还是那么圆润。你看在乙字调的时候那么圆,陪金少山没那么高调门的时候也是那么圆,唱得也是那么自如,人家个这嗓子高低不挡。而且不光是这个,金少山跟王雨田有张《打龙袍》,王雨田来这个王延龄,您对比一下,里边的宋仁宗,也是陈月梅,他小生就是小生嗓子,旦角就是旦角嗓子,不是说像现在似的,小生嗓子跟旦角嗓子分不出来。但是你听还有他自己的声音。你要听的话,照这么一期推断的话,《打龙袍》里面有一个,金少山有一个《打黄盖》,里面那小生还是他,是陈月梅。这陈月梅你让我感觉,我感觉他有点芙蓉草的意思,什么戏都拦不住他。我不知道CD里放没放,等到旦角卷可能会有他,旦角卷没他没关系,等到净角卷,做到花脸的时候,有金少山就肯定有他。

小达子《狸猫换太子》

 何 :小达子的八本《狸猫》,咱们常听的,您听这回的模版录音,《狸猫》里面的旦角是陈月梅,唱得非常好!说起来小达子的《狸猫》有没有问题?也有一点问题。这次新听的词,一有模版,咱们听的唱词就是跟以前的就是不一样。比如说在前四本,四本的情节前面就是庞太师请了一道士,把包公的魂儿给抓走了。包公这一场导板、原板上,扯四门之后归座,归座之后,道士来拘魂儿来了,“霎时一阵神惚恍,什么什么渺茫茫”,但是这次一听这词很清楚,他唱的是什么,“发似人揪神惚恍”,这是老词儿啊,“发似人揪,肉似勾搭”,老先生尤其曲艺里爱用这词儿,大戏里用这种词还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文言词儿,听着也挺血腥的。听模版四本《狸猫》百代的这唱得非常清楚,“发似人揪神恍惚,肉似勾打渺茫茫”。

所以说以前都有这问题,包括听唱词也好,欣赏也好,学唱腔,听唱片,也不是光从欣赏的角度听唱片,要求唱片的品相一定要好。品相要是不好的话,听着唱片老是嘶嘶啦啦的。好像现在说老唱片一定要有沙沙的那种声音,是,可能会有,您得仔细听,会有一点儿。但是如果说唱片噪音声音很大,只能说明这张唱片非常旧,或者说您这唱机,或者是唱针(有问题),如果说换了唱片还不管用,那么说明您该换唱机。真正好的唱机的话,录出来的噪音,那种沙沙的声音极小,当然要保证您这唱片够新。唱片纹路上划痕不大的话,没问题。

还回到女老生的问题上。徐淑贤的唱片里头,《骂阎罗》《受禅台》都有模版,唯独他这个三个人唱的《二进宫》,跟金秀霞、张子寿,三个人唱的《二进宫》,胜利的,没有模版。我手里的这个有张唱片,天津的王教授手里有张唱片,我手里头二段,他手里三四段,凑成的这段。但是音质呢,实际上都不如模版录音好。因为这唱片品相看着还可以,但纹路上可能是有点儿问题了。

 马 : 这种磨损不是那种外力的,是钢针磨损,表面上不是那么看得出来。

 何 :表面上看不出来,即便是这张唱片已经不能听了,表面上也看不出来。非得拿回去看(听)。除非说片芯(标签)已经磨得看不清字了,那么这唱片磨得可能也够呛了。

 马 : 就是说它这种外力的保存上的磨损,跟钢针划的道儿的磨损还是看得出很不一样的。

 何 :不行。您比如说很多东北过来的唱片,当年那会儿满洲里归日本统治,那边的人听唱片也不知怎么的那么费。买的有些宝利、荣利的唱片,后来有些胜利的是(伪)满洲国出的,胜利那个唱片音质觉得声音特别低。可是你觉得买到品相好的时候,你发现音质特别好。

比如说我记得我买过张五洲的《滑油山》《戏迷传》《秦琼卖驴》《刘媒婆》这种戏,这种唱片。同一批录的有些唱片音质很好。比如说张五洲《滑油山》音质很好,一套两张四面。而且他有一段是大家不常唱的。“这一旁堆纸钱高如山墙”,单多出一段来。张五洲我把他归为丑行了。实际你要说的话应该算半拉文明戏。他丑行灌的录音多,非常多。到现在我相信也不会能有某一个人能把张五洲的唱片收全了,尽量收吧。我不知道回头做丑行的时候是不是能放几张张五洲的唱片。还有《李奇哭监》《追韩信》这种唱片,我手里头还有一张他的《八蜡庙》吧,还是《戏迷传》我忘了,反正也有。可是有些唱片磨损就非常多,品相好的时候音质也很好,还有一个跟本身唱片材质也有关系。

百代钻针唱片的音质

 何 :比如说,再举一例子,刘鸿声百代的唱片,收好多张可能也找不出一张好的来。但是有一期百代的,那个片心儿稍微比较暗一点的那个,而且它字体各方面也不一样的,就那比较早期的那一批,音质非常好。音质好是因为它那个唱片质量好。磨损几次都没有太大的伤害,它禁磨。要是唱片质量本身不好,比方经常收的白文奎呀,时慧宝的《逍遥津》这些唱片,虽然都是百代红公鸡的钻针唱片,音质就不好。为什么不好?是因为它这一期都不好。

包括再版的谭鑫培的《洪羊洞》,很少能找到一张音质特别好的。可是您要真听钻针,原版刻字版的那个,音质非常好。因为一开始来的时候,它为打一个招牌嘛,它第一批出的12寸刻字版的那个唱片,第一个厚,第二个沉。因为咱们国内当时的购买力也没有那么强,听唱片还是个奢侈品的时候,它要为了扩大市场销售量,自然而然就要把这个唱片的造价弄得要低一点。同时期您如果要是在国外,在美国也好,其实在欧洲也是,因为百代公司是法国巴黎的嘛。您要是买个同时期在法国发行的百代唱片,您就会发现不一样,它那个音质,交响乐每一样乐器您都能分得出来,音质非常好,同样是钻针片,同样是一期的,同样是一个商标,它进口到国内的唱片质量不是很好。再有就比如说汪笑侬,您找去吧,您找十张,十张都音质不好。这次汪笑侬是重新录的,但是实际上音质也没有那么好。

 马 : 这没办法,它模版没处找去。

 何 :对,它模版没处找,所以它这个就是不行。相对来说还算好的。《八义图》都是重新录的,包括《刀劈三关》,咱们以前听的一般都是中国唱片翻录的那一版,那一版有个问题,那一版里流水少俩字,“快选头目来搭话”,“快选”后边有一个跳针,跳过去了,这次选的没跳,而且带报名,所以挺少见的,而且唱片品相还不错。

包括这回汪笑侬选的那个《骂阎罗》后面流水那一段,和《喜封侯》,那么这几个人的《骂阎罗》一凑,这一场基本就凑齐了,筱月红的《骂阎罗》,中间凑的是紧接着能接上徐淑贤的《骂阎罗》,最后一段一直能到尾声,是汪笑侬的《骂阎罗》。这三个人《骂阎罗》凑完之后,基本上《骂阎罗》这个戏的后半场的全貌,所谓《骂阎罗》游五殿的全貌凑齐了,这个戏也没有了。而且这个戏里边有几个特殊的地方,等聊这个戏的时候再说吧,真正说这个汪笑侬汪派戏的时候再说吧。这个戏里有几个特殊的地方,是这个戏特有的。

汪笑侬也有水的地方,后辈完善之后确实比之前丰富一点,能看出流派是发展的。因为您看咱们这几次选的汪笑侬的传人里边,比方说张少泉啊,比方说筱月红,包括徐淑贤,都是跟汪笑侬的大弟子郭金奎学的,包括唐韵笙、赵松樵都是跟郭金奎学的。很多的汪派戏,包括金小楼也是跟郭金奎学过,所以她也是汪派戏(底子)。

 马 : 但是他录过唱片吗?

 何 :没有。

 马 : 他不是特别红那种吧。

 何 :对,他唱开场戏。看过一个节目单,也是查资料的时候看过。他在前面唱,比如他也唱《刀劈三关》,他唱可能就前三出或者前四出,要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唱《刀劈三关》就在倒二。

 马 : 有时候唱戏和教戏不是一个技能树上的。

 何 :哎,汪派有几处戏很难得。您比如《博浪锥》,还有什么戏?

 马 : 《党人碑》,都是灰堆辙。

 何 :《瓜种兰因》,一般人都没听过,像什么《缕金箱》这种戏,都是他自己创的,《卖华山》 “这一边当头炮”,《卖华山》有唱片。

 马 : 还有那个《喜封侯》,昨天您说那个姚玉兰……

 何 :对,她那个《喜封侯》,姚玉兰基本上是两个风格的《喜封侯》掺在一起了,就是把汪笑侬和孙菊仙的掺在一起了。风格上也有点区别。但是汪笑侬一定是在孙菊仙基础上发展的。现在说好像是汪笑侬学的是老汪桂芬,不是!他是从孙派化过来的。他所谓的“炸弹腔”都是孙菊仙的唱腔,不是他自己的。当然他把它发展了,所以才有他自己的风格,很多唱腔是拽到那就干扔,没有腔,显得利落,而且劲头足。当然汪笑侬口风也确实好,他那个口风你别看有点儿沙哑。汪笑侬说话有点儿沙哑,从哪儿听呢?汪笑侬自己报的名啊。您听这次有啊,百代唱片他自己报的名。

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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