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一首能照见你我的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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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诗,年少时就记在心里。从此,再也没有忘记。
有一首诗,琼瑶用来写成小说《追寻》,后来还拍成了一度万人空巷的电视连续剧《婉君》。
这首诗,就是1000多年前的唐朝“诗仙”李白写的《长干行》。
李白的血液里,流淌着不同于汉人的文化基因。
公元701年,李白出生在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这是唐朝在西部地区设防最远的一座边陲城市,与龟兹、疏勒、于田并称为“安西四镇”。
5岁那年,突厥人入侵碎叶,李家只好举家东迁,来到了蜀中绵州昌隆县(今四川江油县)青莲乡定居。很难想象,一生豪迈、高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李白,竟能以“妾”自称,写下如此缠绵悱恻、柔肠百结的《长干行》。就像曹雪芹,能将自己分裂成《红楼梦》中的几百个人物,既能写出黛玉的“孤高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又能写出宝钗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在文字的世界里,人,可以活出迥然不同的自己。
2知道《长干行》,缘于琼瑶小说《追寻》。可以说,是琼瑶小说,让我爱上了唐诗、宋词。
因为老妈是琼瑶迷,家里常有琼瑶小说。小学五年级时,我也忍不住诱惑,开始读琼瑶。当然,是瞒着父母偷偷读的。印象中,读的第一本琼瑶小说,是台湾皇冠杂志社出版的《六个梦》。
“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六个梦》讲述了六个凄美绝纶的爱情故事。第一个故事是《追寻》,第二个故事是《哑妻》,第三个故事是《三朵花》……
后来,这六个故事都被拍成了电视连续剧。刘雪华、俞小凡、岳翎等一批“琼瑶女郎”,不知俘获了多少观众的眼泪。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长干行》开篇的三十个字,被琼瑶写入了《追寻》。8岁的婉君和9岁的周家三少爷周书豪之间的两小无猜、天真烂漫,不费丝毫力气,就跃然纸上。
因为先入为主,以至于后来读李白的《长干行》时,我脑海里出现的,总是婉君与叔豪斗蟋蟀、捉蝴蝶、骑竹马、猜字谜等情景。或许,琼瑶是李白千年后的知音。她读懂了李白,读懂了他的《长干行》。
和《追寻》一样,一曲《长干行》,道尽了一个深闺女子一生的甜蜜、落寞和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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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干行》的故事,可以从一个家住长干(今南京)的小女孩说起。
一个60岁的人,如果要将过去的60年拍成一部60分钟的纪录片,绝对不是一年的记忆拍成一分钟。有时候,一个瞬间,可以拍好几分钟;有时候,好几十年,也无非是弹指刹那。
这个自称是“妾”的女子,人到中年,蓦然回首时,发现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似乎停格在14岁、15岁、16岁那三年。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四岁那年,她嫁给了那个常常骑着竹马逗她玩青梅的邻家哥哥。
虽然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真的成为夫妻,耳鬓厮磨之际,新娘依然娇羞不已。“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在新郎眼里,她是他今生今世最美的新娘。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五岁那年,她笑开了双眉,是一个沉浸在甜蜜和幸福中的少妇。他们一起憧憬未来。他说:“我会像尾生抱柱般坚守信约,陪着你,守着你,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她说:“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必去登什么望夫台了,此生可以无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他们对彼此的约定。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十六岁那年,身为商人的他,不得不告别爱妻,外出经商。她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但生计使然,除了依依话别,别无他法。他答应她,办完了正事就回家。她含泪点头,一颗心,都被他带走了。“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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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时就是如此诡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曾经的欢声笑语,早已消逝在空中。如今的她,在一年一年遥遥无期的等待中,蹉跎了岁月,憔悴了红颜。
他遇到了什么不测?抑或在异地他乡有了其他红颜知己?她在心中一遍遍追问,可是,谁来回答她呢?
曾经,她幸福地以为,这辈子都不需要上望夫台;如今,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却是离家很远的望夫台。
忽然想起了厦门鼓浪屿诗人舒婷,在长江三峡游轮上遥望岸边的望夫台时写下的那句诗——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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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长干行》中的爱情,即使在千年后的今天,依然清晰可见。
李白的令人怀念,在于他洞悉了人性和爱情的诡谲,写出了一首能照见你我他等每一个普通人的情诗。
如果可以穿越,我想穿越到李白生活的那个时代。或许,不经意间,就能在长安城的某个小酒楼里,看到李白大步流星地走来。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谨以此文,表达对侠骨柔情的李白以及他留给我们的所有伟大作品的深深敬意。
仅此,而已。
有生之年,有幸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