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翠花”与跷功 ——忆于连泉老师(二)

“小筱翠花”与跷功

——忆于连泉老师

毛世来

一个旦角演员为练好“跷功”所付出的代价,不是一句“经受痛苦”能表达清楚的,我深深感到今天废除踩跷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正确的。好演员不踩跷照样可以塑造好众多的妇女形象,一点不失光彩。

然而在我学戏的年代,“跷功”是必须学会的。这门残酷的技术,毫不优待才穿上死裆裤的小孩子,我不知道在练习“跷功”上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

毛世来演出前绑跷照片

旦角演员跐上“跷”在舞台上表演,既要舞,又要做,而且有时要使枪弄棒,挥刀上阵,做出各种厮杀搏斗的动作,更有甚者还要“摔锞子”、“翻抢背”,武旦演员还得从三张半高的桌子上翻下来……想想看,这一双绑在木头疙瘩上的脚,要吃多大的力呀!表演成功,可能博得观众的一片掌声,但我们不是常说:“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吗?用这句话来形容我们,还真挺合适。虽说我们不是贼,确确实实在舞台上是又说又笑,可谁又能看见我们洒在舞台下的汗水有多少啊?

开始练跷功时,先生给两根棍子叫我们拄着,背靠着墙站着,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这叫“靠跷”。初时很不习惯,几十斤的重量,一下子全落在十个脚趾头尖上,而两个脚腕子还得绷得笔直,硬邦邦的。这时站在墙跟是立也立不稳,站也站不直。我们得经历倒下来再站直,再倒下来又站直的过程,大多会摔得鼻青脸肿。

“靠跷”时间一长,十个脚趾像针扎似的那么痛,一双脚背火辣辣的发烧,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吃住劲地的。那摔的跟头还能不实在?我记得当时泪水加汗水,连大鼻涕也随着一齐往下淌,这些“水”流进嘴里是又苦又咸哪!那难受的、钻心的痛,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呢……

“靠跷”以后练“走跷”。万事开头难,开始时那简直不能叫走,只能说是两手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艰难的迈出一步,又一步……经过一段艰苦的训练,双手不扶墙能独立的行走了,脚尖也不感到十分的疼了,脚腕子也不那么酸了,然后开始练“耗跷”。

毛世来在社练习做派时拍摄

从“靠跷”到“耗跷”最少也得一年的时间。“耗跷”就是笔直的站着,四周什么也不能靠,练谁站的时间长。那时没有钟表给计时间,只以烧的香的长短为准。在“耗跷”开始时点上香,先是挺一寸香,再挺两寸香、三寸香、半尺香,最后是一炷香,天哪!耗净这一炷香,少说也得一个半小时啊。反正不管你怎么龇牙咧嘴的也得把香耗光,耗不完香,你是甭想下来呀!

地面上能挺一炷香了,又上升到站方砖,先平着站,后竖着站,站方砖也能挺一炷香了,就再上升到站三角,何为三角?就是三条脚的桌子。站在三条脚的高桌上也能耗一炷香了,最后上升到站缸沿,一个水缸的缸沿能有多宽?顶多也不过两寸吧,站到上面,稍一不稳,就会前仰后合,掉下来就得挨打。可连重心都掌握不好,谁又能保证不掉下来呀?哎!既怕掉下来摔得疼,又怕挨打皮肉受苦。那高度的精神紧张就甭提了。简单说吧,上来下去,下去又上来,也不知道摔下来多少回。更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最后是不管什么形象吧,总算能站住了。两只眼睛根本不敢东张西望,只知道死个钉地站着,想换换两只脚的重心,可又怕摔下来,没法儿就这样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所以等师父说:“下来吧!”当时我们是心里明白腿打颤啊!由于脚与腿都失去了知觉,就此自己根本没办法从缸上下来。师父只得命令两个师兄弟把我们抱下来。

踩  跷

等我们两脚一落地,师父就拿着刀坯子一边打着,一边追着,嘴里还一边喊着:“快,快跑,不然腿就存筋啦!”为了不使腿、脚淤血、存筋,只好连跟头带把式地往前奔。等脚的血脉通了,才允许休息。“耗跷”阶段度过之后,用舞台上旦角的步法和姿势,开始正规练习,由慢到快,由简单到复杂,包括“跑圆场”、“编辫子”……同时练习猫腰从地面上拾东西。师父经常把手绢呀,扇子呀等小物品扔到地上,我们就仿照女人的动作把它捡起来,动作要美,而且还得要稳,要求眼神、身段协调一致。接着结合跑跷练习“翻身儿”、“屁股坐子”、“翻跟头”、“打把子”等舞蹈动作。当然练习过程中挨摔是经常的事儿,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都不足为奇了。

隆冬季节,天寒地冻更是辛苦,冻得手脚不听使唤。盛夏酷暑,待在哪儿都出汗,何况我们这么大的运动量呐,反正不管春夏秋冬,我们每日都要出上几身透汗,连汗水带泪水,分不清谁是唱小生的,谁是唱花旦的,简直全成了“小花脸”了!

未完待续

毛世来《辛安驿》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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