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益俭】枕头“参谋”小传（八）
枕头“参谋”小传（八）
枕头“参谋”小传
八
这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的前夜，根据这封反映信，新调这个县的县委书记老杨和办公室秘书郭强二人一行，便服简装，骑着自行车，绕道公社，以调查组的身份，直接来到了大堡村。
老杨，这位三八年的老干部，有着和千千万万老干部同样的经历。来到这个县后，他下定决心：不下车伊始，不靠没骨头没肉的文件发号施令，不听空头汇报，要做深入调查，要掌握丰富的第一手资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办公室看到了这封信，而透过反映信，使他似乎看到了他的需要，也正值得研究的一个东西。因而，就毅然决定来这个距县城七十多里路的边远乡村，——这也是他“微服私访”的第一次行动。和他同行的郭强，大学生，也是不久前从省城调来这个县的，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厚实，但眼神却有点阴沉，表情给人感觉总是那么不冷不热，心中好像总装着什么事儿。
他们进村后，以一般调查人员的身份和大队书记接了一下头，住在大队。由于是新调的，大队书记不认识，也不知道他就是本县的县委书记，社员们当然更不知道了。
且不谈老杨他们在大堡村将近半个月的调查中，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和干部促膝谈心，探讨一个又一个革命生产中出现的新问题，反正是对反映信上的三条罪状调查出了眉目，从大堡村二队男女老少社员的口中，讨得了真情；从干部的心中，摸出了他们的想法和苦衷。什么三条罪状，恰恰相反，透过这三条罪状的实质，使他们看到了大堡村二队干部的胸怀，看到了大堡村二队，乃至中国农村道路怎样走，农民们如何富的途径，他们也分明看到了希望也就在这里。县委书记老杨，他面对广阔的原野，和远处被薄雾缭绕着青山，他的脑海波澜起伏，进而又陷入了沉思……
调查的结果，老杨指示郭强，要总结出一份很好的材料。同时，在调查中，他对李振成夫妇，尤其是慧玲，感触极深。尽管社会上有人批判有的干部，能挡得住十二级台风，却挡不住枕头风的不良倾向。但他认为，慧玲这个干部家属当得好，当得出色，枕头风吹的使人清爽，参谋当得使人智慧无穷，腰杆硬朗。这是一个新时代新女性的新风貌，确实值得赞扬和学习，单就这一点，就应该大书特书的了。
世界说大，大得无边，说小就在眼前，人间的事，无巧不成书。杨书记的大堡村之行，一个喜剧性的插曲，给他们的调查增添了光彩，原来，因站在高台阶上，遗弃张慧玲，而被姐妹们痛骂的那个“陈世美”，就是老杨书记的随行人员，并非同名同姓的郭强。
与慧玲退婚之后，几乎一年多的时间，郭强都没有回天阳镇。即使后来回家，还是家人来他单位，他从不问起慧玲的后事，也拒绝别人在他面前谈起。知道这次从省城调回本县，并且又随县委书记来大堡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调查对象竟是自己的冤家对头。他们到大堡村的时候，慧玲因病正在县上住院，振成也不在家。尽管在调查中，知道振成的媳妇叫张慧玲，当时思想上有过联想，不过重名重姓者有之，难道就会如此巧合么？因此就没有认真的当一回事。
三天后，李振成把病愈出院的慧玲接回家。病后的慧玲，身体有些虚弱，但却更加楚楚动人，她虽然住院，心里却常想着队里的事。听妹妹说县上来了调查组，两口子心中都有些惊疑，商量着让振成先找队委会的几个人摸一下底细。
谁知还没等振成出门，大队书记就领着老杨和郭强来到家里。书记一进大门，来到院子就问：
“振成，慧玲可好利索了？”
“好了。”振成忙迎了出来，他指着身后的慧玲：“你看，没一点麻达。”
“王书记，感谢大家对我的挂念。”大家都快进屋坐。慧玲说着，就让着王书记和老杨。当她和跟在老杨后边的郭强目光对在一起时，一下愣住了。病后脸庞白皙的两腮，突然微微跳动，先是变红又变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大脑似乎失去了控制，她晕眩了过去……；郭强也愣住了，不相信会巧合的事情，却恰恰巧合了。不知怎的，是心理作用吧，今天他在进振成家大门的时候，心就有点异样的跳动，直至现在已在当面，他的脑子也乱了，羞愧、负疚、自责、难堪，一齐涌向了他的心房，他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霎时间的晕眩，慧玲却没有倒，她以惊人的毅力，使自己慢慢镇静了下来，他想到的是有理不打上门客，况且人家今天又是以调查组的身份来的。她招呼了一声“快进屋坐”，身体似乎有些不支。小琴正好从外边进来，看到搜子这样，忙扶进屋去了。
“到底身体虚弱”王书记看着慧玲的脸色说：“振成啊，可要好好的把慧玲将养哩。”
振成心疼同意的点了一下头。他招呼着大家进屋，却一直盯着脸色有点不对劲的郭强。老杨虽然没有言传，他从中看出了蹊跷，疑惑的问郭强：
“你和慧玲认识。”
“……”郭强忙乱中没有回答老杨的问话，细密的汗珠一齐涌上了额头，浮在脸面，手抖着拿出手帕在檫，这更使老杨心里增加了疑虑。
“有话进屋说。”振成这时说道。
老杨想了一下，拉了郭强一把进了屋。今天本来要谈的暂时放下了，一杯水没喝就告辞了出来。慧玲在她房里，也没有出来送他们。
回到大队部，他等神魂不定的郭强冷静下来之后，就问起了究竟——有什么可隐瞒的呢，郭强向老杨讲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听完郭强的叙述，老杨在痛楚中沉思了好一会，他看着郭强负疚的样子，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说：
“封建思想残余和资产阶级的道德观在人们的思想上流毒多深啊！你的作为，从人伦道德上剖析，当时可以说是失去了良心，欠下了人家慧玲一笔债。而这笔债将会使你在恢复良知之后，遗恨终生。”
郭强同意的点了一下头，他的神情看得出也是异常痛苦的。
“不过，这个账也不能纯粹算在你的身上，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你也不必在这个上面伤神。要振作精神，象人家慧玲一样，用事业上的成就，弥补心灵的创伤——这个我看得出，慧玲在受到婚姻上的打击之后，她的行动，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
当天晚上，老杨专门来到慧玲家，了解了慧玲和郭强退婚后的情况，以及和振成订婚的前后，作为一个老书记，对这个坚强的、有心劲、有能力的女性，心中肃然起敬了。他为郭强惋惜，又为振成欣喜。临走时，他对慧玲和振成说：
“过去的就让它永运过去吧，挺起头走自己的路。”
“我想了很久，心情上的痛苦已经过去了，现在再去计较没啥意思。”慧玲面对长辈般的老杨说：“即使当时勉强结了婚，婚后的日子也不会咋愉快的。你回去告诉郭强，让他也不要为此觉得不好意思。也请他放心，既然来到了我们这里，决不会亏待他的。”
“……”老杨情满胸怀，他觉得没有啥话可说了，激动地点了头。
最后，他们又说好，这件事从此截住，再不扩散。
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不管心里如何，在以后的接触中，只谈工作，牵扯到这件事的一切，从不提起。慧玲对郭强在公事公办中，热情接待。郭强呢，总是在尴尬中应付着局面。他觉得，他欠慧玲的债，今生是没法还的。心里想着，该办个什么事情向慧玲表示忏悔，只有这样作了，他的心情就舒畅了，安慰了。因而，当调查结束后老杨说要他总结大堡村的经验，写一份材料，并且要把慧玲专题赞扬后，他欣然接受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孙益俭，临渭区丰原镇人，丰原供销社退休职工，临渭区作家协会会员，《汗滴化雨伴笔耕》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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