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跋语解析 误读指瑕

解析跋语  误读指瑕

(——赵氏跋语解说之二)

河南省新乡市长垣市  王岩

正确理解跋语原文,是破解“用笔千古不易”迷团的关键。

赵孟頫这则跋语,编为第七跋。除最后一句交代这则跋语是在1310年9月28日于济州南部等待开闸时所写,与主题无关,这里只须解析前面三个复句,包括11个分句。笔者认为,这则跋语基本观点是:书法以用笔为第一位,而结字也同等重要,学习用笔结字须以王羲之为师,古之成法终不可失。下面逐句解读。

第一个复句,包括一至四四个分句。前两个分句,提出跋语的基本观点“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工”。这两个分句之间的连词“而”,表顺接,将用笔和结字并列兼而论之,因用笔是书法技法的核心,笔法决定字法、墨法和章法,故曰“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工,”副词“亦”字表明,用笔和结字同等重要,都须用心研练、精心安排。后两个分句“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连词“盖”字,表原因。表明这第一个复句是因果关系的复句,属由果溯因型。为什么用笔和结字都须用工呢?因为结字和用笔既千变万化,而又万变不离其宗,极其复杂,极难把握。书法专家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分句赵氏运用了“互文”的修辞手法,只顾照字面作直译,以致产生误读。关于“互文”修辞法待下一篇细说。

下面两个复句,是在亮明观点、说明原因之后,进一步指明“用工”于用笔和结字的具体要求——师法王羲之,“古法终不可失”。这两个复句,也可以说是给举了正反两方面的事例。

第二个复句,举王羲之为正面的例子。这个复句包括五至七三个分句,等五个分句说“右军字势一变”,说的是王羲之楷书学钟繇、草书学张芝,又遍习蔡邕、曹喜、梁鸪、张昶等书,精研体势,增损古法,一变汉魏质朴书风。第六个分句接着说“变”得怎么样呢?“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他的字雄伟俊秀完全出于自然天成。钟繇虽为楷书之鼻祖,但其字形偏扁,有隶书余绪,仅是初具楷书体势,点画笔触犹嫌雅拙,其指法未臻完美,而王藏之一变,创出妍美流便之体,遂臻于神妙。第七个分句“故古今以为师法。”“故”,连词,相当于“所以”,表明这又是一个因果关系的复句,五、六两个分句说明原因,第七个分句得出结果:从古到今书人都以王书为宗法。这是从正面指明一条“用工”之路。赵氏盛赞“右军字势一变”,可见赵氏并非主张“用笔千古不易”;“字势一变”当然是说用笔、结字一起都变。

第三个复句,包括八至十一四个分句,又给举一个反面的事例。第八分句说“齐梁间人结字非不古”,东晋二王之后南朝齐梁期间的书法家,因举反面的事例不便提名道姓,也不一定说的是羊欣(370--442)、王僧虔(426-485)、萧子云(489-549)等几位名家。“结字非不古”,他们的书法在结字上并非不古朴,“而乏俊气”,但缺乏俊逸秀美气息,指出了“齐梁间人”不如右军的之所在。下一分句说“此又存其人”,这种差别,取决于不同的人对古之成法领悟的不同,言外之意并非学古必乏俊气,所以最后一个分句说“然古法终不可失也”,然而古人的成法终归是不可丢掉的。

从以上对这则跋语的逐句串析,通篇梳理,可以断言,这则跋语主旨鲜明,有理有据,思路清晰,结构严谨,语言简明。无论从书法理论方面考究,还是从语言表达角度推敲。都可谓无懈可击。如果不顾及跋语的全文。忽略了前后句间的内在联系,仅抽出某一两句孤立地作字面上的解读,却就难免失之偏颇。恕老朽不恭,对上文提到的几种理解,妄加指点。

第一种意见,认同赵氏“用笔千古不易”之说,这是一大误会,赵氏极赞“右军字势古法一变”,并非认为“用笔千古不易”。没有与下一分句结合起来按“互文”修辞手法理解,致有此失。

第二种意见,大讲用笔多变,断言赵氏言之错误,与第一种意见同样误读。且只讲“”用笔之变易,忽略了用笔之固常。

第三种意见,坚信赵氏没有说错。如此断言是正确的,但所谓“赵文敏为有元一代大家,岂有道外乏语?”此言难以服人,岂不闻“圣人千虑,必有一失。”

第三、四两种意见,都提到,“千古不易者,指笔之肌理,非指笔之面目”,将“原理”与“面目”区分开来这一点实在可贵。可惜,都没把这一方法论推及“结字”上面——因时而变者,结字之面目;千古不易者,结字之原理、一般规律。“万变不离其宗”,万事万物都处于变与不变的辩证统一状态之中。

鉴于几种意见都没有论及结字的千古不易,笔者有必要作些补充。对于结字之变,书家已多所论及,前文已举到,清包世臣云:”结字本于用笔,古人用笔悉是峻落反收,则结字自然奇纵,若以吴兴平顺之笔而运山阴矫变之势,则不成字矣。”包氏指出用笔变化,结字亦随之变化,用赵孟頫的笔法决然写不成王羲之的字势。此类论述还见于周星建那段话中:“谓欧、虞、褚、薛笔法已是不同,试以褚书笔为欧书结构,断难相合。”其实,结字除了随用笔之变而变之外, 还有多种情况,大而言之,可有平画宽结和斜画紧结两种类型;细说起来,不同书体结字不同,不同书家结字不同,同一书家、同一书体,面对不同结构类型的汉字,其结字方法亦各不相同。拙作《书法十讲·字法》中,说得较详,不再赘言。

但是,结字变化再复杂多样,也绝非只有“因时而变”而无“千古不易”。讲《字法》时,拙作提出揩书结字的一般法则,如重心平稳、疏密得当、突出主笔、穿插容让、同画异形、同字异体、参差变化等等,这些原则都可视为“结字千古不易”。正因为用笔和结字都既是“千古不易”的,又是“因时变化”的。我才认定跋语的三、四两个分句运用了“互文”的修辞手法,在解析时,作了那样似乎不合原文的意译。

继续,看第五种总见,吴先生翻查《古汉语词典》发现“易”与“难”相对,“不易”可作“不容易”。但在“移风易俗”“不易之论”等成语中呢?在赵氏这则跋语中呢?只能作“变易”解。吴先生已承认“抛开《兰亭十三跋》的前后语境”,坦言之,犯了断章取义、望文生义的误读。

第六种意见,“用笔、结字兼而论之”,如果“兼而论之”即“互文修辞”的一种说法,那是对头的,该文没对“兼而论之”作具体解释,所以咱也不知其究竟。

赵孟頫两句跋语,多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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