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割肾救子，一家人瞒着正在高考的女儿，女儿知晓后崩溃大哭
文|半夏 图|半夏 吴芳
图为6月10日，结束最后一门考试，走出考场的张佳颖。
高考结束那天，校门外无人等候
2021年6月8日，今年的高考如盛大的节日般如期举行，又如期落幕。最后一场结束考试的铃声犹如振奋人心的解放号角，催射着一根根离弦之箭，奔向考场外手捧鲜花的家长怀中。而浙江省衢州市的高考与别处不同，6月10日才结束最后一门科目的考试。
考场内，18岁的张佳颖落下最后一个字，从考场迈出，校门外成对的父母孩子相拥，她却找不见自己父母的身影。那一刻，张佳颖有些落寞，片刻又理解了父母，因为她知道弟弟病了，她的父亲母亲不会来。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远在杭州医院的父亲和弟弟即将被推进手术室里，父亲要割肾救子。图为6月11日，张财和儿子进入手术室前在一起。
图为流泪的郑四仙。
“病危通知书下来好几次，我不知如何签下所有的字”
6月11日手术当天，郑四仙站在手术室外，目睹丈夫、儿子相继进入手术室。红灯亮起，她的心脏随之猛烈跳动着，接下来是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
郑四仙一家来自浙江衢州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丈夫张财今年48岁，常年在机械厂打工，郑四仙50岁，在洗衣厂上班。他们有一个即将上大学的女儿和一个11岁的小儿子。虽然家境不富裕，但女儿成绩优秀，儿子听话懂事，他们本该和和乐乐地走下去，直到一场疾病撕碎了这个家庭。
儿子张嘉鹏去年11月份突然脸色发黄，经常恶心、呕吐，当地医院反复检查后，小嘉鹏被确诊为尿毒症、双肾衰竭，病情严重。夫妻俩连忙带着孩子去杭州求医，刚抵达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嘉鹏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图为病床上的张嘉鹏。
病危通知单下来了好几次，郑四仙不知道自己怎么签下了所有的字，泪水模糊了眼眶，她只记得自己的心撕心裂肺地痛。孩子在里面待了整整六天，前三天她茶不思饭不想，几天下来，她瘦了一大截。
图为医院对面出租房里的一家三口。这间出租房面积只有几平方米，租金3000多元。
漫长的血透后，移植迫在眉睫
六天后，孩子出来了，全身浮肿，像胀大了一倍似的，脖子上挂着做血透的管子。管子大半植在身体里面，剩余置在胸前，从此嘉鹏开启了漫长的血透之旅。
2020年11月份开始，每星期三次。2021年3月开始，每星期四次。血透就是要把孩子身上所有的血抽出来洗一次，再放进去，排掉毒素。每次血透都要做4个小时，但嘉鹏时常出现头晕、头疼的症状，没有力气，于是只能提前下机，等第二天再来一次，排清剩余的毒素。
但血透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几次水和毒素未排干净，引发了嘉鹏心衰和各种器官受损，不得不住院。要想根除，必须尽快进行肾移植手术，而等待外界肾源遥遥无期，郑四仙和丈夫毅然决定捐自己的肾给儿子。幸运的是，丈夫张财配型成功，他说：“为了儿子，不要说一个肾，就是我的命，我也要给他！”手术定在6月11日，那是女儿佳颖结束高考的第二天。但为了不影响她高考，在这之前，夫妻俩没敢告诉女儿。图为说起儿子和女儿，郑四仙潸然泪下。
11号早上8点多，丈夫和儿子已经穿好手术服，距离手术不足三小时。这时候，突然一通电话打来，接通后，是女儿佳颖劈头盖脸地质问和放声大哭。
图为6月9日，在教室里看书的张佳颖（中）。
手术前，意料之外的电话
张佳颖是在家族群里看到信息的。连续四天考试结束，她坐公交回到家后倒头就睡，算是彻底放松一下。第二天早上睡梦中她迷迷糊糊打开手机微信，便听到家族群里亲人们一句句鼓励的话：“加油！”“鹏鹏加油，你最棒！”“加油，祝你早日康复！”她察觉不对，突然惊醒，立刻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郑四仙原本打算手术后等丈夫和儿子的情况稳定再跟女儿坦白，但知道现在瞒不住了，便只能告诉女儿：“爸爸和弟弟要做肾移植手术，手术就在当天上午十点多。”佳颖得知消息后哭得稀里哗啦。她震惊、她难过、她自责，所有的情绪都化成泪水喷薄而出。她哭着问妈妈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她说？她恨自己不能陪在爸爸和弟弟身边，她想立刻出发去杭州看望爸爸和弟弟。图为6月10日，考场过道里看书的张佳颖。
郑四仙也哭了，她一遍遍安慰女儿，让她放宽心，医院有她照顾，她在家照看好爷爷奶奶就好。郑四仙打开免提：“爸爸也在这里，你跟爸爸讲两句吧。”佳颖哽咽着对爸爸说：“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爸爸你把手术做好，以后安心养病，困难总会过去的，我们家一定会幸福地走下去的。”夫妻俩含泪点头。图为6月10日，结束考试的张佳颖，此刻她还不知道父亲要割肾救子。
临挂电话，佳颖说：“妈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跟我说。”郑四仙再一次鼻头酸涩，她知道自己亏欠女儿太多了。女儿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骄傲，在班上担任班长，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儿子生病后，女儿就一个人住在学校，一个人吃饭、学习，没有父母陪伴在侧，连高考都是女儿一人奔赴战场。她感激女儿的懂事，却也十分心疼女儿的懂事。
图为6月11日，张嘉鹏进入手术室。
手术后，儿子仿佛长大了好多
五六个小时过去，还没出来，郑四仙又一次打开手机查看时间。她觉得时间突然被拉扯得好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告诉女儿不要担心，可是在手术室外独自面对丈夫和儿子两场大型手术，她内心的慌乱和无助却无处倾诉。
终于，丈夫出来了，被推进普通病房，她急忙跟过去照料，未料却错过了儿子出来的时刻。就这样，她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嘉鹏就被推进了无菌病房，其他人不准入内。郑四仙只能从嘉鹏阿姨手机里看到他刚被推出来的模样，脸色蜡黄、双眼呆滞、无法聚焦，整个人仿佛丧失了生命力一般。阿姨多次呼唤“鹏鹏”都没有一点反应，郑四仙不忍心看下去，只想能尽快见到儿子。
丈夫手术后有点低烧，晚上一夜没睡，肚子胀气难受，伤口也隐隐作痛。郑四仙急得团团转，却也没有办法。她一边忙着照顾丈夫，一边跟医生询问孩子的情况。图为手术前的张财。
医生给郑四仙带来消息，嘉鹏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已经有尿量了。但由于伤疤切割得很大，还很痛。第二天晚上儿子打来视频电话，第一句话便是问爸爸的伤口疼不疼呀？让爸爸好好休息，以后一定要戒烟戒酒。他说，他要和老爸互相监督，还让妈妈多陪姐姐聊聊天。郑四仙突然发现儿子长大了好多，也懂事了很多，孩子隔着手机，温暖了夫妻俩的心。图为手术前的张嘉鹏。
然而更难的现实需要这一家人面对，小嘉鹏之前7个月的治疗花了14万，家里的积蓄早已耗尽不算，还欠下了外债7万多，这次手术费15万也都是借的。嘉鹏后续的排异吃药，每月需四千多，医生说大概要吃一辈子的药，而姐姐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又是一笔巨资。图为出租房里的一家三口。
“从生病到现在，我们一直走着坎坷挫折的求医之路，眼泪拌饭是经常的事，擦干眼泪，只好坚强勇敢地走下去。”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宝贵，一样的懂事令人心疼，郑四仙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她多希望，她的女儿可以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她的儿子可以健康地活下去。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奢望一场？图为张财为孩子的后续费用发愁。（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原创作品，严禁任何形式转载，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