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诗织：纵使罪犯不能被绳之于法，我也要将这一道光注入这黑箱
不贩卖焦虑，不吹捧文艺，让文字回归阅读
Muzuer/撰文 劳泽佳/采编、制图 吴则翰/摄影
L.Cave 工作室/排版、校对
01 前言
今天要推荐的这本书是一本沉重的书，也是一本能给予人勇气的书，它的书名叫《黑箱》，而它的作者则是整个黑箱事件的受害者——伊藤诗织。
在这本书出版后的一次演讲上，她如此说道：
「在日本，只有百分之四的受害者会报警，所以百分之九十六的人甚至都不能去寻求公道。这意味着什么呢？你周围有很多人承受了这样的痛苦，而且会持续很长时间。」
02 要发出声音
笔者发现很多家长越来越推崇一种所谓“狼性”教育方式，那就是如果在学校里被欺负了，不要告诉老师，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打回去，说是这样就可以阻止更严重的校园欺凌。
笔者在初中时候也遇到过同班级的女同学被高年级的男生胁迫要成为对方女友，不然就会挨打，很多时候同学们都会对起到监管作用的老师保持沉默，就好比港片里地下势力欺负老百姓时通用的潜规则。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独立去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是不是说我们受到伤害就应该缄默不语，默默地承受这种成王败寇的丛林法则，受到性侵的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应该说出来，因为这不仅仅关乎到受害者一个人，同样关乎到一个社会的组织秩序与正义。
这就是伊藤诗织站出来，写下《黑箱》的意义，也是她觉得作为一个新闻记者应该拥有的勇气。在一场发言上，她引用了2018年获和平奖诺贝尔的穆克维格博士的话：
「强奸是全世界最廉价的武器，因为这不但会毁掉一个人，还能毁掉整个社会，是长期性的毁灭」
确实，一个默认丛林法则的社会是没有希望的。
让·雅克·卢梭的《社会契约法》阐述了政府组织的运作模式。倘若国家的公民都默认社会内部的丛林法则，顺从所谓强者的侵害，那么这种行为本身蔑视了作为社会建立之根本的法律。
在这场事件中，作为一个期望在海外新闻媒体行业中获得立身之地的毕业生，伊藤诗织遇见了业界的前辈——东京电视台驻华盛顿分局局长山口敬之。在两人相识后，伊藤诗织尝试着向山口敬之咨询赴美工作签证一事。
伊藤诗织本以为对方是有意奖掖提拔新人的前辈，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入了熟人性侵的圈套之中，本来酒量不错的伊藤诗织被山口敬之带到一家高级寿司店饮了几杯，结果当场就人事不知，之后伊藤诗织也怀疑是否酒被对方下药，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03 如何面对
谈到性侵，其实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是面对威胁和暴力的那种无力感，不仅仅是死亡的威胁，更是尊严上的侮辱。伊藤诗织说，性是人们存在的基础，是人组成的一部分，如果这样受到侵犯，那么这座名曰“人生”的房屋地基便由此受到了侵害，由此是很难重建日常生活的。
纵使一个人尊敬亦或者喜欢另一个人，不代表后者可以强迫前者与之发生性行为。
回过来看弗雷德里克·巴克曼写的《熊镇》就讲述了这样的故事，热爱冰球的小镇里一个年轻女孩喜欢上了冰球队里的王子，然而这种暗恋的情绪却被对方利用了。在同学派对上，那个男孩性侵了那个女孩。一个是喜欢男孩而遭遇对方性侵的女孩，一个是要为冰球小镇拿回多年未得的冠军荣誉的天才冰球少年，很多人心中的天平都向后者倾斜，但是总有人会维持心中的公平和正义。
在伊藤诗织报案后本来案情有重大进展，警方也即将实施逮捕，但是就在临逮捕的那一刻，整个行动被上面叫停，原先负责该案件的警官也被安排负责其他案件。
《黑箱》里日本的警察如此告诉伊藤诗织的：
「嫌疑人是否拥有社会地位，跟案子的调查究竟有没有关系？老实说，有关系。拥有社会地位的人，他们的住所信息十分明确，有家属和广泛的社会关系，不存在逃走的风险。所以也就没必要实行逮捕」
但是就媒体报道而言，似乎是因为山口背后有着更强大的势力，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势力存在不仅仅使他成为日本首相的御用记者，写作并出版了安倍晋三的传记。
图自网络，侵权删除
如果一个社会任由财富、声誉和权力来主宰，那么这个以互惠为开始而建立的社会就变成了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压榨，然而事到如今，还有许多人在推崇丛林法则，或许是因为许多本身的想法还停留在原始时代。
回过来说日本，这个国家其实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加保守，正如伊藤诗织所理解的那样，在日本，从小被教导要“耐心”“坚强”的话语，通常仍被积极地解释为显示了日本人的坚韧、隐忍。而在这样的教育观念和心态下，“性情”也成了一个人们羞于讨论和表达的话题，仿佛这象征着一种失败和屈服。
回过来节选伊藤诗织在介绍BBC采访并写在《黑箱》里的一段话
（文字可能引起读者不适）
在她喝了几小杯清酒之后，便把头伏在洗手台上休息。
这是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
再次醒来后，是在一间酒店房间中。
昏昏沉沉中，疼痛扑面而来，涌入眼前的画面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在遭受什么。
当她想要逃跑时，又被山口揪住肩膀，拽倒在床上。
伊藤被死死按在床上，她又一次被强暴了。反抗没有用，挣扎没有用，哀求也没有用。在几乎要窒息地时候，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被杀掉了。
图片来自BBC
伊藤诗织在接受BBC采访时说：
我呼吸不到空气，他压在我身上
我想着，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我感到用日语求他停下时反而取悦了他。
由此她立即改用英语咒骂，而停下来的山口则说着“你合格啦”之类的话。
其实回过来想想，这一个细节也是细思极恐的。
语言是所用民族文化的载体，虽然不排除道貌岸然的山口敬之本人有施虐倾向，可这很有可能表明日本社会光鲜亮丽的现代化外表下暗涌势力不小的强奸文化。
正如福柯在性概念史第一卷中指出，东方的色情文化可以说是与其主流社会共存的。
在当今日本，强大的色情产业（甚至一些扭曲的、倡导强奸和暴力性侵的内容）某种程度上也是日本社会面对巨大生活压力的解压器。
由此伊藤诗织也说了，说出来也是为了改变，因为日本对于性侵法律竟然还停留在110年前。
在伊藤诗织发声的三周之后，日本法律被修正，一个多世纪以来，一些条款最终得以改变：
首先就是性侵的最低刑法为3年，甚至比入室盗窃还要低，但现在已经被升至5年。
但是对于伊藤诗织而言，日本允许发生性行为的年龄依旧停留在13岁，而且是否允许的情况在日本性侵类法案审理中依旧没有被提到。
而在瑞典，法律已经做出改变，判定即便没有涉及威胁或者暴力，没有同意的性行为都是强奸，而明确的同意必须是通过语言或者肢体行为传达出来，而这一改变背后其实是整个观念的变化。
伊藤诗织觉得在日本，人们甚至都没有关于“同意”的概念，反过来要使强奸犯受到法律惩罚，受害者必须证明威胁或者暴力的痕迹，否则疑罪从无。
正是这样的法律给原本就是黑箱般私密空间犯罪的性侵案又加铸了一道防护，由此伊藤诗织觉得面对日本法律上的落后，自己要继续做更大的努力。
不过这条路一点也不简单，在面对界面文化的采访中，伊藤诗织表示韩国的女权团体比日本活跃太多，其中一点是日本社会高度等级化，由此女性内部之间也会互相架构高墙壁垒。
更何况还有人会觉得伊藤诗织这样做是在抹黑日本，也有很多人站在民族主义的制高点批评她不爱国，但是伊藤诗织却说，如果她不关心日本，为什么又要谈论这些事情。
虽说在当下女权也常常被妖魔化，甚至作为罪犯的山口敬之在承认了行为事实之后依旧没有承认自己侵害了对方，反而认为这场侵害是女方的过错，日本检察院依旧以证据不足而宣告他无罪。
据外网媒体报道，2019年4月，山口敬之还对伊藤诗织进行反诉，要求伊藤诗织赔偿自己1亿日元，并在全国的报纸和媒体上进行公开道歉。山口敬之表示，伊藤将此案公之于众的行为以及她通过书籍和纪录片等方式持续曝光的行为，让他在一年内接不到工作，失去了曝光机会，导致名誉和经济上的双重损失，2019年7月8日，此案开庭，目前此案仍在审理中。
虽然我们看到正义没有被声张，虽然我们看到作恶者似乎在法律的庇护下变得理直气壮，但是依旧有人勇敢地发出声音，依旧有人可以凭借勇气去改变这个社会，拼尽全力将那道光注入到这黑箱之中。
想必这就是这本沉重的书带给我们最为积极的意义！
- END -
#artContent h1{font-size:16px;font-weight: 400;}#artContent p img{float:none !important;}#artContent table{width:100% !import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