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第44篇：读文随笔∣作文评价是老大难的问题

作文评价是老大难的问题

中山市教研室/郭跃辉

《语文建设》2021年第1期发表了荣维东教授的论文《研制分类分级可循证的写作评价指标体系》，核心观点体现在题目里。所谓“分类”，指的是对写作文体进行合理划分；“分级”，指的是对每一种文体开发分级表现指标；“可循证”，指的是在实践中循环验证这些指标。读完论文后，发现作者只是提出了一些想法，并没有开发出实际的指标体系。当然，这些“想法”本身就是这篇文章的最大价值所在。

因为我国写作课程的目标与定位不清晰，导致不论是中考作文还是高考作文，评价都是针对“普通文”而言的，例如“深刻”“丰富”“有文采”“有创意”等指标，就没有体现出特定文体的要求。高中学生写作的常用文体是议论文，这些指标貌似适合议论文评价，但又似是而非，“有文采”之于议论文写作，就显得比较模糊。不是说议论文的语言不需要文采，而是说议论文应该以观点明确、逻辑清晰见长。一篇“没有文采”但逻辑清晰、观点鲜明且符合题意的文章，也应该是好作文。像说明文、学术论文、实验报告、调查报告等文体，更不能着重强调“有文采”。荣维东教授认为，2017年版的《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在学业质量评价的写作评价标准内容中，也有不太恰当的地方。例如“能根据具体的语境和表达的目的、要求，运用口头和书面语言，文从字顺、准确生动地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这似乎是针对所有文体而言的，但又不能涵盖所有文体。很明显，议论文写作的重心就不在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

我相信荣维东教授提出的问题，很多专家和老师也会意识到，尤其是一线教师在作文教学与评价时，面对一些空洞无物的指标和评分标准，肯定会感到无所适从。可贵的是，作者能够具有国际视野，能够从国际比较的层面对这个问题进行分析。首先是国外比较重视写作的交际功能，有比较强的目的意识、读者意识、文体意识，我国还停留在“文章写作”的阶段。实际上，近几年的中考作文、高考作文都已经有意识地向“交际语境写作”迈进了，只不过是在“评分标准”的层面上，还不知道如何体现这种变革。其次是我国重视“文采类”写作，国外更重视实用类和思辨类写作，更重视多元写作目的导向下的真实写作能力。我相信，重视实用类写作、思辨类写作、创意类写作，在未来的评价中将会适度并存，给学生一定的选择空间。再次是我国重视通用的文章写作指标，国外更重视分类型、分文体、分层级的写作表现性评价指标的研发。以前区别于应用文的，是“普通文”的称呼。我一直有个感觉，所谓“普通文”就是能够体现一般写作要素的、抽离具体语境的那种抽象普遍的文章。即使原文章是有交际语境的，在实际教学中也要有意识地忽视这些因素。与“普通文”写作与教学相对应的，自然就是“通用的文章写作指标”了。因此，我倒是认为，荣维东教授提出的想法并不是刻意与“国际接轨”，而是将文章还原到具体语境的写作中，然后制定出不同语境写作的评价指标。

究竟应该如何具体操作与实施呢？作者提出了两条策略。第一是确定中小学写作的不同类型。此处，写作教学与写作评价的关系就显得十分微妙了。是根据作文教学内容确定评价指标呢，还是根据评价指标反向推动作文教学呢？目前的情况是，在评价如中考、高考中，已经在慢慢探索不同文体的写作了，在这种评价的导向下，作文教学也慢慢有了一些变化。当然，我们不能完全依据评价来确定作文教学内容，尤其是写作的不同类型。写作类型的确定，要依据文章本身的特点与功能。民国时期将文体分为通用文（普通文）、实用文、文艺文三种，美国NAEP从目的角度将写作划分为三种类型：为了劝说，为了解释说明，为了传递经验，2011年的义务教育语文课标采用了“记叙性”“说明性”“议论性”的说法，2017年的高中语文课标又是“学习类、应用类、文学类”等表述。作者提出的观点是“构建多功能多类型的语篇写作”，“多功能”自然是考虑到文章的写作目的，例如为了传递经验、为了传达信息、为了审美等，“多类型”指的是将文章划分为实用类、学业类、创意类等。

第二是基于文本类型，进行科学细致的表现性评价指标的研发。表现性评价的维度包括任务情境、语篇指标、行为表现等。作者列举了美国七年级三种基本文类即劝说类、说明类、记叙类的评价指标，基本上与我国的议论性、说明性、记叙性文章相对应，但其具体的指标具有可操作性。例如记叙类的指标，“参与和引导读者通过建立上下文联系并引入叙述者和人物角色；故事的主旨、经过、发展要自然而富有逻辑地展开”“使用对话、节奏、描写等叙事手法，丰富内容，完善结构，突出人物形象”等等，这比起2011年版的课标里“写记叙性文章，表达意图明确，内容具体充实”来，无疑更为具体细化，更具有操作性。对于“美国七年级写作表现水平”中的最高水平的描述，例如“使用清晰的推理、细节、基于文本的证据和/或描述”“以适合于任务、目标和受众的方式提出观点、主题和/或叙事元素”“展示出连贯、清晰和衔接，包括导言、结论和思想的逻辑演进”等等，这些内容对于我国学生的作文而言，似乎过于抽象和陌生，但其中包含的合理性因素，是值得吸收到目前的作文评价体系中来的。

当然，评价指标体系与一个国家的教育文化传统也有莫大的关系。美国标准的优点是具体明确、条分缕析，但又过于繁琐，我国的标准习惯与整体直观，但过于玄虚，缺乏明晰可操作性的证据。作者提出的路线是：先进行通用文章的基础等级表现指标的描述，然后基于文学类和实用类文本进行不同大类特征的描述，再进行各种特殊文体的具体表现性评价指标的描述。这个思路比较清晰，目前应该在第二步上发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