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蓦山溪》：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在唐诗宋词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个现象，就是有许多诗词都跟青楼女子有关。才子佳人，数不胜数，唐诗中浪漫风流的诗仙李白是如此，诗圣杜甫也曾写过相关的诗歌，还有那诗魔白居易，他的《琵琶行》也是如此。在北宋，“白衣卿相'柳永就时常穿梭在烟花巷陌之中，他的词为歌女们所写，还有那士大夫们，晏殊、欧阳修、苏轼等等，都为在青楼中的知心女子写过词。我们现在对青楼有一个误区，以为青楼内的女子都是卖身的。在古代，歌姬、舞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俗称清倌人。而卖艺又卖身的，称为红倌人。青楼里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档次是非常高的，接待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风流才子。而那些卖身的地方称为“窑子”，档次较低。当时青楼中的艺妓，最主要的节目是吟诗诵词、弹琴唱曲，也有唱文艺术家和戏曲表演家。我们熟悉的有柳如是、薛涛等。

图片来源于网络前面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大家消除对古代青楼女子对误会。因为我们今天要欣赏的这首词，是黄庭坚写给一个歌姬的。崇宁三年（1104），黄庭坚被贬宜州，途中写了一首《蓦山溪 赠衡阳妓陈湘》，赠别自己的红颜知己陈湘。鸳鸯翡翠，小小思珍偶。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娉娉袅袅，恰似十三馀。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寻酒载花，肯落谁人后？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鸳鸯翡翠，虽然是小小的禽鸟，也知道互相珍爱，互相怜惜。你黛眉之下敛聚一汪秋水，你的眉如远山之明，眼若秋水之秀，无人能比。你的身段柔软娇美，恰似十几岁的少年，韶华似锦。你情窦初开，体态轻柔，腰肢苗条，但对男女风情还不了解。想当时，乘船载酒与你相会，不肯落后他人。如今离去，只怕我远游归来后，你已另属他人，恰似那杨梅树已绿叶成荫，子实满枝。我内心的期望总与我所得不尽相同，不能尽如我愿。你我在这长亭相别，亭边杨柳依依，你知道吗？我不管走多远，心里会一直思念着你。

图片来源于网络这首词赠别的对象是一位女子，因此上片写的是佳人的美丽姿容和少女怀春情怀。黄庭坚被没有直接描绘女子的美貌和情怀，而是借大自然的景色来突出佳人的特点。“鸳鸯翡翠，小小思珍偶”，鸳鸯和翡翠，都是相偶厮守之鸟，雄为鸳，雌为鸯；雄赤为翡，雌青为翠。鸳鸯和翡翠，都是两两存在的，它们在大自然中相亲相爱，相偎相依。黄庭坚用它们来衬托佳人心中的情愫。“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这是在描绘陈湘的美貌，她的眉毛像远处的青山，眼神如秋波，这两句话化用的应当是《卜算子》中的“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接下来的“娉娉袅袅，恰似十三馀”，这两句写陈湘的体态，“娉娉袅袅”形容的就是女子身段柔软娇美，“十三馀”是说她年华韶秀。杜牧的《赠别》中有这两句“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年华二月初”。“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陈湘正值妙龄，内心细腻敏感。“春未透”喻指陈湘对男女之间的风情还不了解。“花枝瘦”比喻陈湘腰肢苗条。“愁时候”，写陈湘多愁善感。豆蔻年华的少女，对感情不了解，对未来充满幻想与期待，这个时候她们愁的都是内心所思所想，而非柴米油盐。

图片来源于网络下片抒发离别之感。“寻花载酒，肯落谁人后”，这是在说自己与陈湘相见恨晚。“寻花”是约会陈湘的意思。黄庭坚与陈湘约会，还怕落后他人，可见他对陈湘对爱慕。接着表达别后归来，名花易主的悲哀，“只恐远归去，绿成荫、青梅如豆”，这里化用了杜牧的《叹花诗》：“自是寻春去太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吹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相传杜牧曾爱上一位女子，多年后准备娶她时，她已另嫁别人，儿女满膝，杜牧不胜惆怅，写下了这首《叹花诗》。“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这是在感慨天不遂人愿，心里期望的，从来都未能如愿。“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这是临别伤怀的情绪。黄庭坚不想走，却不得不走。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再见到佳人。离别的长亭，杨柳依依，黄庭坚踏上前路，内心万分惆怅，无法慰藉，只有频频回头。黄庭坚这首词写得清丽淡雅，既风情万种，又艳而不冶，媚而不妖。整首词给人的感觉是悠远绵长，读之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