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情结
儿子说,“妈妈,等疫情过了,你可以到上海来玩几天”我说“不来”儿子说“为什么,你可以住儿子这里,可以在上海到处逛逛,你儿子现在是正宗上海宁了,不会再如阿婆曾经说的被上海人说成乡下人了”我笑着,说“儿子,你YP了”儿子也笑了,原来妈妈这么时尚啊,这个说法都知道啊,哈哈,曾经上海本地人一律称外地人为“乡下人”有排外,看不起外地人,也有自信,认为只有上海才算得上是大都市,只有上海人才算得上城市里的人。但这些年改革开放,上海本地的朋友忽然发现很多外地人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上海人的优越感也在慢慢下降,于是就用一个“YP”来代替。就是上海话“洋盘”的缩写,有人说这帮上海赤佬骂人更加坏了。用这样洋气的话来骂人,也只有洋气的上海才能有的。所以,有人叫你YP或洋盘的时候我们完全不必生气,笑一笑就过去了。
对于上海情结,我作为上海人的后代也有比较多的情结,首先,我外婆和我妈是上海人,她们是因为当时政治成分问题从上海下放到苏州农村,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虽然家里境遇不算很好,但外婆和妈妈的那种独属于上海人的优越感一直存在,外婆时不时会拿出她珍藏的长筒丝袜,虽然在农村早不穿了,但对她来说就是代表她当时上海人的时髦,我小时候外婆有一件软烟罗的短袖(软烟罗是一种名贵的衣料,曾经在红楼梦里贾母给林黛玉做纱窗的,说这个料子只有贾母懂得,连王熙凤也不认得)所以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衣料,我外婆就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她还有一件香云纱短袖,我小时候只听外婆讲这件的料子叫香云纱,苏州话听上去好像是香烟纱,我就一直叫香烟纱,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接触了香云纱才知道当时外婆就有一件香云纱,她还有老照片都是烫着卷发穿着旗袍的摩登女郎形象,她说只有上海才有。而妈妈,现在已七十几岁的老人了,但她依然记得她的家住在上海外滩和平饭店附近,那个外白渡桥是她过家家的地方,还有她小时候的少年宫,小时候的合唱团,舞蹈训练班,都是她回忆中充满自豪的东西,她说上海是她的骄傲!
其次是我的婆婆,她可以讲也是上海人,只是让她讲起上海便是满满的鄙视,首先她鄙视抛弃她的父母,我的婆婆从来不愿意提起她的身世,我从其他亲戚那里了解一点点,说当时高官的父母硬是因为她属羊而抛下了她,她被她的奶妈作为宝贝带到昆山乡下养着,后来,婆婆成人后她的一个哥哥在某城市任高官,亲自登门要来相认,我的公公考虑到当时家庭条件差,如果认了那个亲戚可以对家庭有帮助,所以支持认亲,但我的婆婆硬是不肯相认,她说她只认现在的养母是自己的母亲,穷是穷点,但有人情味,从此婆婆与这户人家就永无来往。后来,养母带婆婆去上海她有个姨妈家去,婆婆说,姨妈是上海人却比我们乡下人小气多了,去么,不仅招待不热情,还很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他们第一次去姨妈算招待了,婆婆他们从乡下带了一只鸡去拜访姨妈,姨妈说招待他们吃饭,说等会给他们喝鸡汤,那只鸡窝在煤炉上等吃完饭还没有拿出来,婆婆的小儿子(阿元)临别的时候还盯着煤炉张望着,回家路上问我婆婆说“那个阿婆说给我们吃鸡汤的,怎么没盛出来”婆婆就对阿元说“那个煤炉烧的慢,鸡还没有烧熟”后来第二次去,也不是特意要去,而是正好夏天农村去上海卖瓜,又累又渴的时候说就在姨妈家附近我们去讨口水喝,那次姨妈就很不客气了,说”阿拉上海地方小的,阿拉都不喜欢跑来跑去的,你们乡下人为何总喜欢跑外面来,乡下呆呆不是挺好?”婆婆私下说“哎呦,快回去,快回去,下次再不要去上海了”婆婆对上海人的说法就是小气虚伪不近人情,她说最讨厌上海人了。
这就是不一样的上海情结。我作为两位母亲的小辈,无论妈妈的骄傲还是婆婆的讨厌都能理解,毕竟是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经历,各有各的原因,无可厚非。
上海确实仿佛能满足你对大都会的一切幻想,浪漫或文艺都只是上海的某一面,这座城市就像披着面纱的摩登女郎,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眼里,她始终会让人不免挂上心来,她到底是如何让人神往。
对于我们这个家庭只能说上海与我不仅仅是一种情结,更是我无法放下的牵挂,我的两位母亲出生于上海,而现在我的儿子又再一次地踏上这片土地,仍然在他外婆曾经成长的地方工作生活,也许这就是缘分,一断轮回,而他现在只是平静地说一句“阿拉是上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