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才不遇是种病,得治

 No.537

文/顾秋水

一、
怀才不遇,一直都是大诗人的心病。
你比如说李白吧,他算怀才不遇吗?
我觉得不算。他能够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才华。
李白的才华,杜甫老弟知道,他说李白是诗无敌,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大唐公司老板李隆基也知道,请他进宫当当翰林,干点文秘,写点诗文调剂枯燥且无味的皇家生活。
李白进宫那会很潇洒,很得意。高力士给他捧靴,天子叫他,他也不上船。给杨贵妃写诗,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简直酥到了骨子里,下一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我靠,思想出问题了,皇帝的女人你也想泡?然后李白出宫,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白狂,他有才,他遇到了一个看重他的老板,但这个老板不是看重他这个人,而是看重他的才华。李白觉得无趣,相比较才华,李白更注重自己的价值体现。
后来李白遇到永王李璘,永王说,白哥,跟着我干一票吧,保你走上人生巅峰,功成名就。李白想都没想,就加入了永王的造反集团。结果永王兵败,李白也被发配夜郎。
那时李白肠子都悔青了,站队比投个胎还难。好不容易托关系逃出生天,却不曾想人生已经快到了尽头了。当他再次回到白帝城,写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回想这二十多年的时光,真是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李白怀才不遇吗?不,他没有。他的人生遇见过太多人,有太多的选择。但从没有谁,对他的生命有过真正的点醒。他的人生状态一直处于一种酒醉的状态,因为不清醒,才会有如此多的迷途,也因为迷途甚多,才不知返。
二、
说到怀才不遇,杜甫要算一个吧。
杜甫少年成名,之后却一直碌碌无为。早年的洛阳城,杜甫被奉为国宾,然而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即使杜甫家里几代为官,但到了他这一代,祖宗的保佑也不多了。
杜甫感概别人家的子弟都是得了祖上的福荫,而自己啥事都得腆着脸上。杜甫不得不说一句:儒冠多误身。
科举考试考不上,杜甫只好写写自荐信,可惜没人回应。日子过不下去了,新衣服都没穿过几回,还到处欠了酒债。杜甫心里苦啊,怎么就没一个看得上我的人呢?
那年头,诗人一抓一大把。前有初唐四杰,吴中四士,后有李白、王维、白居易、李贺……虽时代不同,但这些诗人就像天上的璀璨明星,个个放光明,唯独杜甫黯淡一点。
不是说杜甫诗写得不好,在别人都歌颂时代阳春白雪的时候,你突然撕开盛世的伪装,揭开现实的疮疤,杜甫,你这样子端着,真叫人放心不下。
后来,杜甫对朝廷的忠心终于感动了大唐公司老板,赏了一个拾遗,可杜甫仍然饱含着忧国忧民之心,不肯过着尸位素餐的日子,整天在老板面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好吧,这官你也还是别做了吧。
杜甫感慨,安得广厦千万间啊……
那年,杜甫来到了李白曾经到过的白帝城,听到李白曾经听到过的猿啸声,杜甫悲从中来,白哥,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遇。杜甫写: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一辈子,杜甫都在寻找一个归宿,大唐江山,黎明百姓,却都无处告诉。
杜甫恨啊,诗才绝艳如他,却没能有过一天的好日子。
生不逢时,有时也是一种怀才不遇。
三、
怀才不遇,谁都无法避免有这种境况发生,你不能每天悲天悯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也不能每天狂歌同饮,借以美女琼浆来麻痹自己。
你看人家老韩,韩愈,号称“百代文宗”,唐宋八大家之首。他也怀才不遇,但他不一样,因为他叫韩愈。
韩愈和当时大唐的年轻人一样,生活的出路在于考科举。从二十岁一直考到二十五岁,考了五年没有考上。
韩愈很郁闷,接连五次,就算是试卷看字迹,考官也该看熟了吧。
韩愈知道,我这是怀才不遇,上面没人看重我。
于是韩愈只好走前辈们走过的路,什么路?给当朝名人写自荐信啊。李白找的是玉真公主,杜甫找的是韦左丞,他们写信之后的效果都还不错。
韩愈当时写了一封名为《应科目时与人书》的信,这封信算是公开信,大唐公司的各位中层干部和领导都看得到。
在信中,韩愈自己为龙,感概自己不肯俯首帖耳,摇尾乞怜,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他表示很后悔,但他让自己这样做他还是不会,毕竟“非我志也”。
韩愈的信没有回音,直到公元792年,韩愈终于考中进士,韩愈高兴啊,一举登首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在与韩愈同一批的进士里有很多大佬,你比如说刘禹锡、柳宗元,这些人都是文坛俊杰,论诗,韩愈可能稍不及诗豪刘梦得(刘禹锡),论文,韩愈倒是和柳宗元不相伯仲。可是这两位都比韩愈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啊。
韩愈很焦虑,本想着“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的自己,又要当一条泥鳅了。
韩愈不甘心,他写了很多文章来表达自己的心愿,其中最有名的一篇就是《马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篇文章出来之后,一下子就引起世人的共鸣。韩愈火了,不过当他一路走来,从地方走到皇帝身边的时候,他已经49岁了。
这时候,韩愈不能再折腾了吧,可惜他偏不。
他带兵打过仗,收拾过皇帝的烂摊子,他本着“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内不愧于心”的人生信条,度过了自己的这一生。
他不羁,他狂放,他逗比,他怀才不遇过,他亦在大唐舞台上展现过自我,这样的韩愈,他没有祗辱于奴隶人之手,也没有骈死于槽枥之间,不管有没有遇到过伯乐,他始终保持千里马的本色。
苏轼赞他“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天地浩然之气,独存于他。
怀才不遇谁不是呢,但能在卑微的境况里,始终怀揣着本心,矢志不渝向前,才是成为强者的象征。
武侠小说里写:我看此人样貌平平,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他三招就打败了崆峒掌门,六招打败了独臂刀霸刘精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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