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风文学】陆文龙｜母亲的伟大与偏狭（之二）
母亲的伟大与偏狭（之二）
我也看到母亲的进步的。她的进步是在年龄增加，阅历逐渐增多的条件下促成的。她没有知识，更谈不上文化。文化能很快改变人和完善人的。
我现在只要与她在一起，就会从时势新闻讲起，我跟她说读书看报上网，再经大脑过滤筛选，最后判断确定。不要什么都人云亦云，道听途说，什么都信。
有不少老年人，到了晚年，心理上会产生不安全感，会对人对事产生怀疑。如果对外人还好，可是偏偏对家人。不然外头专骗老年人的骗子也无法得逞。
家人说什么老年人都不信。外人一说，他（她）就信了。我母亲前几年尤甚，近年吃了几次亏渐渐好转。她起先是宁信外人不信家人。听闺女的不听儿子的。
现在和她沟通愈来愈畅。偶尔会执拗。做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会一点一点地耐心地和她讲。她不看报，更不读书。说眼睛不好使。可是却把一本《圣经》，恁是一个字一个字抠着读完了。
她的这种毅力和精神可佳吧，也是受了人家的怂恿，信什么教是信仰的自由，无可非议。但是，人要有自己的主见。她若是有文化有思想，见多识广了，可能选择的余地又大了。
我父亲生前与她沟通不来。没有文化聪明也行，她又不聪明。还小心眼，不自信，因为她自觉跟我父亲配不上。她应该有过许多隐忍的痛苦和纠结。我小时候见过几次激烈的争吵。
每每这时候，我父亲就会躲出去。不跟她多去理论。因为她不会说话。跟父亲讲不到一起。除了凶一些，她不知该说什么。除了不会讲话，她也不懂我父亲。
如今逾七旬的母亲，脾气渐渐小了，但有时还是有些固执、执拗和保守，同时愈来愈胆怯和小气。有几次，她说不舒服，我正在外地出差，被迫取消计划，赶到她身边。
她看见我们兄妹仨到齐了，什么事也没有。偶尔肠胃嫌不舒服，我带她到县医院看，吃药挂水说不行。又到市医院检查，拍片喝贝参，也没问题。回来后，喝一瓶藿香正气水好了。
她不似祖母大气和无畏。祖母生前常挂口头一句话：人呵生死在天。她就这么风轻云淡。什么都看开了。历经坎坷和沧桑，祖母就当百代之过客，没白来世上一趟。
所以祖母一般不吃药，有不适就会采取食疗和适量运动等养生保健。她的方法也简单，诸如梳头、泡脚等。母亲不是，稍有不适，就叫我买药买药。而且最好是哪家药店的，不能随便换。
对于医生，这次夸王医生好，说治疗效果好。过些时候，又说不好，再换高医生，又说高医生好。再再，又说不好。还要换。几经折腾，她说都不好。
去年说膝盖不舒服，拍片了，挂水了，吃药了。说好得很。过些天，又说不好。我的右膝也痛，遂拍片诊疗，结果比她的问题还多一两项。
我说我比你年轻，这膝的毛病比你还重。人老腿先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哪能跟18、9岁比呵。好得彻底是不可能的。只能平时注意保健。保，就是保护，不能太用力；二是健，可以适量步行锻炼。
关于步行，我早就建议她多走路。甩开双手，慢快结合走。她犟着说，骑自行车一样。就是不听。坚决不走。我拿她真没办法。除了替她着急，就是有些生气。
《扬子晚报》上面有个养生健身栏目，我有时读了会想到她。我特意带给她，她接过去，不当回事。我说你看不是我说的，是专家老师讲的。
她不以为然。她信邻居的，信外人的，信路人的。她有时口头语是人家怎么怎么说的，人家怎么怎么样，我说不要光听人家的光看人家的。我们要自己动脑筋思考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去做。
她是有不小自卑的。不够自信。一个人是矛盾体，有好多冲突。父亲走后那几年，她是那么坚韧和不屈，我和她，母子俩相互鼓励。可是她的骨子里还是有自卑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母子俩当时默认的座右铭。心中的委屈再大，娘儿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先后说出这两句话来，于是就倍感欣慰。
我不狂妄，但我自信。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有自己的思想。人无有思想，就不值得一过。活着，就要思索。我也是一天一天，见过多少个人经过多少件事，阅经典，辨善恶，触发了无数的思考。
2021-02-02夜
【作者简介】陆文龙，曾用名冰夫，老刀。独立学者，诗人，教育学博士，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始，有诗文发表于《诗刊》、《秋水》(台湾)和《散文》等报刊。作品被选入《中国爱情诗萃》、《中国散文精品选》等。诗文注重哲意，追究思辩，蕴涵深长。在诗意的包围中了解“性与死亡”：古罗马的奥古斯丁说：“我们在屎尿中做爱”。诗人济慈的墓志铭是：“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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