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贾木许《帕特森》漫谈：用什么来抵挡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常常很困惑，在平淡的生活里到底该用什么来抵挡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还是一份可以倾尽一生的事业？这些年我走过一些地方，爱过几个人，也从事过曾经认为会一辈子干下去的工作，可是到最后我发现，兜兜转转所有的一切都埋没再平淡不过的生活中。一种莫大的孤独感一次次向我袭来，我倍感人生虚无，不知如何才能不让生命白白的虚度？

不久前看了吉姆·贾木许的新片《帕特森》我深受启发，电影截取了一个平凡人的一周七天的生活，给我们呈现了一种在平淡生活中诗意栖居的可能。《帕特森》讲述一个“性冷淡”的公交司机平淡无奇的生活。周一到周五，起床、早餐、上班、开车、下班、晚餐、遛狗、酒吧、睡觉，到了周六周日和妻子过二人世界，周而复始一眼就望到头，这就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充满重复无聊的琐碎平淡的生活。

然而不同的是贾木许赋予主人公的生活以诗意，他是一个痴迷于诗歌的人，还有点诗情，所以在他的世界里任何微不足道的东西事情或人都成了诗歌的素材，小到一个小小的火柴盒，大到一周七天的生活，这些在帕特森眼里或者说在贾木许眼里它就像一首充满重复的诗篇，每一章都有重复的句子，但是会有个别词语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就是他要找的韵律之外的惊喜，这种惊喜成为他诗意栖居的地方，这种地方就是他与世界相连的突破口。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同样也相信平淡的生活里并不缺少诗意，只是缺少发现诗意的人。所以一个人只要有足够的审美能力，或者有足够的诗情，在平淡的生活里诗意的栖居是一种生活的可能，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可能。

你看，帕特森作为一座小城市的公交车司机，有稳定的工作，有贤惠的妻子，有不俗的兴趣爱好，虽然过着一眼望到头的平淡生活，但是他可以把小小的火柴盒写成一首诗，也可以把一个公交车司机变成会写诗的公交车司机，把一眼望到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变成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画面。

我们都向往“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好不快活的日子，问题是在择一城和遇一人之后，我们就以为是一劳永逸了，事实上生活才刚刚开始，那个时候你会发现你还没有能力过好这种生活。这就像一个没有理财能力的人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最后又变成穷光蛋一样，当然这里不是说什么事情都要准备好才能开始，只是想说明想要过诗意的生活你本身要有诗意，而且要把它当成一种生活的常态。

电影中帕特森写的诗水平很一般，有些诗写的很蹩脚，他诗意的生活也时常遭受威胁，当他用于写诗的笔记本被狗狗咬的稀碎后，他没有就此罢手，影片最后来小镇旅行的日本人给了他一个空白笔记本，并告诉了他一句很有启发性的话：有时空白的纸页代表着更多的可能性。或许这就是电影最后给我们的生活忠告。

在看完《帕特森》之后，我随即把贾木许以往所有的电影找来看，发现原来他一直都迷茫困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如何过好平淡生活的答案。贾木许的电影向来都传达出一种疏离感，这种孤独、冷漠的感觉源自他对这个世界的独特理解，一开始他不断诠释这种世界观，后来有意无意寻找突破口。

从《天堂陌影》、《不法之徒》，到《破碎之花》、《唯爱永生》，再到《帕特森》，以前他靠远方的漂泊度过很多年却依然不知所措，后来经历了一些情感的困惑终于明白这世间唯爱永恒，而如今他又用诗歌把稍纵即逝的生命定格在字里行间。

由此我终于明白人这一生有了远方和爱情已是万幸，倘若能够用文字来记载，真的是不虚此生。所谓诗和远方原来不是遥不可及，而爱则就在我们身边，在平淡的生活里，用诗和远方在加上一点爱，足以抵挡柴米油盐酱醋茶。

影片《帕特森》给人的感觉多少还是会有冷漠疏离感，这或许是因为我们不是贾木许，或者我们身上还没有那种足够的审美能力，或者有足够的诗情。我想或许贾木许是在对疏离感诠释了一辈子后，在晚年与自己达成的一种妥协，然而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在用电影给世人呈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