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贫穷与我【征文】
贫穷与我
听着方锦龙大师的琵琶作品《忆江南》，缓缓的情绪被随之带起。《冬歌文苑》平台最近一直在做一个关于“贫穷”的征文，从一开始看到这个词眼，内心就似乎有很多的波澜。我曾在群里留言说“贫穷，就注定有故事……”羊大帅说他的故事有一箩筐，想想，人生活着真的很不容易，像我们这个年代出生的人，真正的贫穷意味着什么？幸福的人生都一样，不幸的人生各有不同，贫穷带给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
我自认为一辈子没有饿过肚子，所以也不能理解贫穷带来的饥饿是什么滋味，那是上一辈和上上一辈经历的事情。纵观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现在，我应该都活得很幸福很平安的，但却因为思考“贫穷”这个问题，却几度哽咽，别说是下笔去写，自己情绪都难以控制。
（一）
八月份和先生回老家，安排孩子上学的问题，四舅跟他聊起一些往事。我有五个舅舅，一个姨妈，我又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所以感情都比较深，四舅跟先生说，在这么多侄子侄女外甥中，就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被他批评过，从小到大算比较听话懂事的孩子。他说我当年上大学，整个家族都比较困难，没能帮上忙。家里的舅舅姨妈们都是很爱我的，我也从不愿回想当年的一些事情。他们在知道我第二天就要去北京上学的时候，当天晚上几个舅舅舅妈姨妈们都赶着骑着摩托车来到我家给我送行，拿着不多的一百、五十给到我妈妈手里，让我路上买点吃的。我那个时候依旧还是个不善表达不善言谈的女孩子，当时爸爸不在家，家里的事情都是妈妈一个人张罗。第二天，妈妈到镇上送我上了班车，我一个人到市里的火车站，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由于太重，下了班车行李箱的轮子就坏掉了，还是一个好心人看我一个女孩子，又是个学生，一路帮我买火车票，搬行李，送我上火车，就如此，一个人来到了首都，没有任何惧怕，一切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其实，在我坐上班车的那一刻，我妈才帮我把学费凑齐，存在了我的银行卡里，存完钱又急匆匆的赶到车站，在车窗外各种复杂的滋味送我，车子走了很远，我回头还看到她在缓缓的抹泪。
当年因为没有学费上学，妈妈说我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屋里一个星期都没有出门，当然，这些记忆其实在我脑海里早已经消失了，很多年后，他们总在家里闲聊时会提到，外婆在世的时候，也经常跟周围的人提起，说我当年为了上学是多么的不容易。妈妈为了我，到处借钱筹钱，爸爸又不在身边，当时爸爸的厂子里也不景气，突然拿出那么多钱，的确是很困难的，妈妈每天都出去在村子里到处借钱，家里把外婆接过来照顾我和妹妹，好不容易跑了几天，凑的钱远远不够，眼看开学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有一天晚上回来，她实在是精疲力尽了，突然跑到厨房拿着一把菜刀跪在我面前，气势汹汹的说，你读个什么书，拿着这菜刀一刀把我杀了吧。当时把我吓坏了，两个人面对面跪着，哭成一团，外婆跑过来一把抢过菜刀。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妈妈得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才会如此绝望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每每回忆起这一段，都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尽管如此，在开学的头一天，她还是如期的将我送上了求学的班车，自此，大学四年，妈妈就在外打工四年，每年过年都没有回过家，每次回老家都是直接回外婆家，等到过年那天，大伯都会过来亲自接我去他家过年。过完年我再回到外婆家，然后再独自一人回京。
如今想想，整个家族为我付出真是太多太多。
虽然如此，在外这么多年，身边的人却很少认为我是个农村的孩子。当年刚到大学教书的时候，有个酒店管理系的主任很喜欢来我办公室和我聊天，她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很美丽优雅，和我很投缘，她说在她们那一代的人里把玛丽莲梦露当作偶像，我觉得你就有这个气质，我说我就是个农村的孩子，她说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农村来的。她闺女大概跟我差不多年纪，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玛丽莲梦露是谁。
（二）
不知不觉，提到“贫穷”就会想起很多的话题，这些年很少写散文了，究其原因，我估计是自己不愿意去回忆，散文毕竟写起来感情比较细腻，而我又是一个不敢直面感情的人。
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没有任何背景，要坚持理想，要生存，还要学会自我保护，所以，很多时候，都把自己武装得很严实，不管是从外形上还是精神上。
关于“贫穷”的话题有很多，故事也有很多，趁着这夜色寂静，先生也早已进入了梦乡，我还是决定将“贫穷”写完，或许，此刻，我能更好的面对自己。
在我的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曾有两个人提出让我做他们的“干女儿”。一个是女同志，一个是男同志。在当今社会，提到“干女儿”总有些不怀好意的遐想，但我还是愿意提一提。
读高中的时候，和妈妈还有村里的一位婶婶沿着山路回家，一路随行，当时这位婶婶和我们边聊边走，突然对着我说：你叫我一声干妈，从今以后你的学费我与你妈妈对半出。当时我妈妈也在身边，妈妈没有回应，我大概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很认真的说：我有妈妈。这虽然是一件看似闲聊的事情，却也不似玩笑。我能感觉到当时妈妈有一种自己的闺女要被人分走一半的感觉。这事儿过了不多久，我从学校放学回家，妈妈跟我说，那位婶婶亲自给我做了一双布鞋送来。那是真真实实一针一线做的布鞋。当时我还问妈妈，那个婶婶为什么要送我鞋子呀？妈妈说，她也不知道。尽管后来上学的确因为学费的问题难到了父母，这件事情，却让我记住了。很感恩那些并不熟悉却依然默默爱我的人们。说来，这么些年，我连那位婶婶叫什么？是哪一家的？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就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
后来上了大学，节假日期间我在学校外面找了一份兼职工作，在一家茶餐厅做副经理，老板是一个退休的教授，当时有一位客人是北京当地人，离学校也不远，经常看我在单位忙碌，从旁人那对我可能也有些许的了解，就找到教授，跟他说想收我为“干女儿”，教授了解情况后找我谈话，几个人面对面的坐一起，这位北京的大叔说，他家里有多少家产，人员关系，家庭情况，等等。教授一边为我做主，一边想听取我的意见，教授对大叔说，如果想认我做为他的干闺女，必须请他家庭里的每一位人员作为见证，当时我很沉默，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往往就在静静的发生，我下班回去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明情况，那个时候家庭经济也算紧张，姐妹俩都在上学，如果认了，或许经济上不会再如此紧张，爸爸妈妈给我的答复是，自己决定。
那几天那位北京大叔与教授走的很近，一直在等我回复，我说我很感激大家对我的厚爱，虽然父母不在我身边，毕竟我还是有自己父母的。我会记得大家对我的好，但是做干女儿的事情，还是就此打住吧。从那以后，教授和北京大叔也不再提起这事，每每碰到，大叔总是远远的对我微笑。后来毕业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有时候，意外的美好或许是美好，但还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选择。特别是对于我这样独自一个女孩子在一个离家那么远的城市求学、生存，做所有的事情，还是要步步为营。母亲常说，离那么远，即使想给你做点好吃的，也送不到你身边，做任何事情还得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保护自己。
（三）
“贫穷”与缺钱有关，但做人的选择，全在自己。今晚闲下来，先生突然跟我聊起了我们在京的这十几年，从相识、相恋、到结婚、生孩子。回忆起来，这些年似乎很艰难，但在这个过程中却是美好的。
我们总会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贵人相助，他说，一个人贫穷到生存都困难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变坏的，但总在底线快突破的时候却保持着初心，也就凭着这份坚持与初心，才有了现在的生活。
那个时候，从大学辞职出来，因为工作受挫，我一度消沉，每天几乎都不与社会接触，甚至出门买个菜声音都变得很小。先生一个人起早贪黑的工作，所有的压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连房东阿姨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带我去看医生。房东阿姨是一位退休的女企业家，平时也视我们为自己的孩子般，后来她的一位女企协朋友过来聚会，她向她推荐我，让我到她单位上班。刚开始一周，这位美丽优雅干练的老板每天开车带着我在整个北京城里跑，见各式各样的客户，有大企业家，政府官员，做的项目都是政企结合的，她一边教我业务知识，一边带我参加各种活动，一周后，突然她将车子停在马路边，像朋友谈心一样的问我：觉得这一周下来怎么样？什么感受？心里好点了吗？我似乎一下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闪光点，每见一个客户，他们脸上都洋溢了积极向上的微笑，忙碌的身影，满满都是正能量，与自己曾经工作受挫完全相左。她看我慢慢放下对社会的心结，开始带我正式接手公司的大项目，由小及大，整个项目过程都让我参与，我从完全不懂，到自己慢慢摸索，再到自己能独当一面，其中的成长与自信都犹然可见。工作忙得再晚，先生都会在家等我，甚至到车站接我。
一个人，工作中的苦都不算什么，心里上的苦难克服了，才算真正战胜了自己。
（四）
结婚生完孩子后，工作歇了一段时间，由于自己丰富的工作经历，当时北大的一位老同学从网络上看到我写的文章，根据文章下面的个人简介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给我打来电话，一阵通电话后，其实我对他没有半点印象，可能就是同一届的北大同学吧。他找到我，跟我提到他工作上的事情，希望我能参与到他的工作中。
当时孩子也大了，考虑再三便答应了。将妈妈接过来帮我带孩子，我就到了这位老同学的单位，他说我当过大学老师，完全可以胜任。
在某研究院上班，工作内容是研究课题，也算是政企合作型。当时全国各大市县都在做扶贫工作，我的研究对象就是扶贫相关课题。刚接手这份工作的时候，我才发现，研究的不仅仅是各市县的十三五计划，更多的是要求落到实处。第一次亲自接触有关国计民生的“贫穷”问题，我才深深的感觉到，这不仅仅是缺钱的问题，而是从精神上、技能上、地理环境、文人环境等等各方面的综合性问题。
由于是新进单位，外型看上去又比较年轻，多少有些不被人服众的感觉，刚好宁夏有一个市向社会征集扶贫项目，老同学鼓励我参与，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你应该完全没有问题，随便拿个奖就能征服全单位的人。我刚开始就当开玩笑，但还是默默的看了征集比赛，也开始暗暗的了解该市的实际情况。时间过去快一周，老同学问我投了没？我说还没有，他很为我着急，说怎么还没有投？活动快结束了。我说好。然后当天中午利用午休时间，就洋洋洒洒写完了整个方案计划。从地理环境，当地民风民情，到人性的剖析，我写了几千字，里边涵盖了各种发展项目，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自己将走上扶贫道路的各种抱负。
时间过去两三个月，突然有一天同事给我发来祝贺信息，我当时还很懵，不知道同事在祝贺我什么？她给我发来链接，说我参与某市的扶贫项目得了优秀奖，将会被邀请到某市发改委组织的颁奖活动，还有奖金。她说她也参与了，却没有被评上，整个单位就我一个人获奖，全国也就十九个人。看排列，我被排在第十三位。当时获得消息的时候，我有些受宠若惊，还不敢相信。后来过了几天，某市发改委还真给我打来了电话邀请我参加颁奖活动。
这算是我与“贫穷”近距离的接触了吧。
（五）
不同的年代，都有不同年代“贫穷”的话题。贫穷，也就注定会有各种不同的故事。在“贫穷”面前，能抵制诱惑，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虽不是一条很好走的路，却是人证实自己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很好的镜子。人，活着不易，做人也不易，面对困难，面对贫穷，我们能直面自己，听取内心向善的选择，我想，上天还是会予以美好的回报的！
写于2018年11月22日 午夜
图片/张桂芳
作者简介
刘美英，曾用笔名:云烟芳子，雍静等。诗人，作家。21世纪入典青年作家。北京大学青年作家班首届学员。中国青年作家学会主席团委员、理事，中国文艺家协会会员。曾获理念人“最美女诗人”第三名，中国少年作家班成立十周年创作银奖，首届“中国青年作家杯”诗歌组一等奖等。当过大学老师，文学网站主编，记者，课题专家等。出版诗歌合辑四部:《当代诗百家》《花开的声音》《岁月的回声》《红崖艺苑》，总共创作诗歌八百余首。现为《关东鹿鸣·剑厚文化家园》内陆版副主编。《世纪文学传媒》诗文总评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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