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四卷 乡镇拘留室
肖承匀被拘留了。消息传到了肖明山家,肖承均赶紧找承建商量怎么办?承建说:“我先去打听打听。”他急急火火地骑上摩托车往圆铃乡政府赶去,经打听,知道肖承匀是因卖鼠药抗税导致打斗,以妨碍公务被拘留的,拘留要满七天,还要罚款。
肖承远告诉弟媳何美云和肖承均,说哥哥肖承永有亲戚在县公安局当政委,肖承均问:“能不能活动活动把人放出来?”。肖承远告电话诉了哥哥肖承永,肖承永立即前去沟通,他骑着摩托车返回老家,告诉了何美云肖承均,说:“提前放人要这个数。”他伸出了右手一个食指,何美云问:“一千?”他摇摇头,“不,一万。”何美云吓地咋舌,瞪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那就让他呆在里面吧,已经两天了,还有五天时间,他出来一天也挣不上一千块钱啊,呆在里面权当给家里挣钱吧 。”“还有五千元罚款呢。不交罚款,车就没收了。”肖承永说。
肖承均骑着自行车带着蚊帐和一只扒鸡来看弟弟,他来到乡政府,把自行车停在老院子里,上了锁。他要先走过较为熟悉的政府大院,然后沿着一条水泥甬道往北走,直走到政府的北院墙,院墙上开了一个小铁门,敲一下门,后面就有铁门栓响动,门就吱扭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肖承均说清原由,老头就用手指一指北面的五间破旧的红砖瓦房,说:“那里。不能待久了。”
圆铃乡政府本来面向一条南北大道,北邻是老拖拉机站,这里也曾经是拖拉机修配厂,后来改成了面粉加工厂,面粉厂倒闭后就改成了乡政府派出所,一排瓦房当了拘留室。原面粉厂东门还保留着它的框架,用砖塞实了,就变成了一道墙门合一的风景。
肖承均应着,迈进了铁门槛的后院,仓促沿着一条新红砖铺就的甬道往北走,纵深处一瞧,满院子的荒草有一人多高,新陈相接,有青穗子,有枯黄的草籽,更多的是墨绿色草丛,也有星星点点不知道名的野花,紫色的粉色的淡黄色的都有。在西南角的草丛深处,突兀露出一个钢铁残骸,是肖承均小时候经常跟着跑的铁履带东方红牌拖拉机。拘留室的阳面墙面上尚有“农业学大寨”红色斑驳的标语,外墙上挂着蛛网和面粉的粉尘积垢,还有面粉加工厂留下的柴油污渍,走近这所房子,能嗅到年深日久但历久弥新的柴油味道。
远远听见一阵欢呼声和口哨声从拘留室里传来,在肖承均的想象中,拘留室虽然不是劳改队不是监狱,没有镣铐啷当,也该是比较沉闷比较灰暗的地方,迎接他到来的竟然是欢呼声和口哨声,真让他感到惊讶感到意外。拘留室里主要是圆铃乡的,也有其他乡汇集到这里的,据说县拘留所正在施工,暂时以这里为拘留集中地,这些被拘留的人,有提留交不够的,超生罚款交不上的,还有小偷小摸的,打架斗殴的,也有像肖承匀这样妨碍公务的。
“肖承匀,肖承匀,出来,到接待室里来一下。”接待室里是一个穿公安短袖制服的中年男子,他坐在接待室了,嘴唇动了动,屁股纹丝未动,他叫一个着警服的小伙子拿钥匙去开门领人,肖承匀跟着小伙子来到接待室,本能地向墙蹲下,“站起来,接好东西,说话要短些。”中年男子一边是命令肖承匀,一边是嘱咐肖承均。
肖承匀接过蚊帐和扒鸡,凑上前低声对哥哥说:“别再拿好吃的,个人吃不了几口。”“为啥?”“都是大伙儿分着一块儿吃,几天就散伙了。里面的大花蚊子好厉害,咬人从来不打价。……” “到时间了。”短袖中年男子喝令道。 “哥,回去吧,告诉何美云,我挺好的。”肖承均目送弟弟走回拘留室,室内又传出一阵欢呼声和口哨声。
据说这些拘留人员最多拘一周,没有必要如犯人那样争地位,他们偶然相聚,如朋友聚会一般,过着短暂的公社一般的集体生活,谁家来人送好吃的,大家平分着吃,所以见了来人就欢天喜地。一个打架进来的小伙子,最后一天,他才坦言他曾经坐过牢,他坦露出胸口的龙纹,说是生怕吓着大家。
在话别的时候,他拉开了话匣子,他说:“县里的劳改住房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年前我蹲过监狱,那时候家里都没有电视,何况里面。床上铺的是那种苇席子,边角都散开了。住平房,抬头就能看见木头檩条。号里谁拳头大谁就是大哥。哈哈,进号子后,甭管谁幺三喝四都要假装顺从,暗中观察谁是老大,看准机会下手!甭管别人拳打脚踢,死死摁住一个,咬定青山不放松。豁上脑震荡也要摆平老大,日后就相安无事了。只要和老大交过一次手就成朋友啦”。最后他神秘兮兮地问大家:“现在那些贪官污吏为什么害怕?就是因为与犯人关在一起。有一位干过医院院长的朋友,进去第一晚上就被犯人揍得休克了,拉去医院抢救,第二天就交代坦白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