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枚素:妈妈只陪了我一夜
马枚素作品
火车站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演绎了太多离别的苦,同时,也诠释了无数重逢的乐。出站口,也是思念与相见得以兑现的栈口,一种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的焦急。慢慢地,妈妈从出站口走出来,妈妈依旧穿着她一直放在柜子中的黑裤子、蓝衬衫。
我大声呼喊着:“妈妈,我在这里。”沉重的包袱压着妈妈瘦弱的身躯,她冲我笑了笑,妈妈老了,岁月像一把利刀,无情地在妈妈的额头刻下一道道沧桑。妈妈慢慢挪到出站口,我接过妈妈的包袱问:“妈妈,里面是什么呀?”
妈妈说:“唉,连夜给你做了一副新被子,怕你自己不会做。”我说:“单位给我们发了蚕丝被,您怎么大老远地带着被子来?这不是找罪受吗?”妈妈疲惫地说:“妈就是太想你了,也不能大老远空手来,和你爸爸说给你送被子,你爸爸也不敢拦着我。”
我开车带着妈妈路过天安门的一瞬间,我看到妈妈哭了,神圣的天安门一直是家乡人民在电视中看到的,没想到离自己近在咫尺。天安门庄严令人折服,曾经是幼儿园墙壁上的美丽贴画,小学课本里的殷殷文字,中学教材里的重大历史事件,现在,天安门是妈妈眼前恢弘壮阔的景致。我边开车边说:“妈妈,您要不累,我找个停车场,我们看看天安门。”妈妈说:“不累,一点都不累。”
我停好车,带着妈妈来到天安门城楼下,给妈妈拍照。然后,我们进去,妈妈抚摸着高大的门子说:“你爸爸可惜没来,让他也看看天安门该有多好。” 妈妈不懂得北京是有着三千年历史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在历史上曾为六朝都城,在从燕国起的2000多年里,建造了许多宏伟壮丽的宫廷建筑,使北京成为中国拥有帝王宫殿、园林、庙坛和陵墓数量最多,内容最丰富的城市。她只知道天安门是圣神的,北京是遥远的,北京有座天安门。我要购买门票进故宫,妈妈阻止了,小声对我说:“我们回去吧,妈妈其实很累了。” 一座城,是很大的一座城,一城车,一城人,不眠的烟火和热闹。迷人的北京,给了妈妈多少幻想,直到60岁,她才第一次来到这里。
我带着妈妈回到家里,妈妈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家,她楼上楼下看了个遍。她抱怨我不该花十万元该修楼梯。到了卧室,妈妈对我说:“睡觉的地方,那么多的灯,花多少钱的电费,我和你爸爸只用一个灯泡。你们年轻人不懂得节约。”
我打电话要了饭菜,将妈妈拥抱到我的怀里说:“妈妈,不要走了,留在北京吧,我很寂寞,那种寂寞感觉随时都会有最后一根稻草压垮自己,城市愈大,就愈感到孤独。年纪越大,就愈感到孤单,想妈妈。”妈妈的眼里含着泪水说:“妈妈明天就要回去了,等你结了婚,有了宝宝,妈妈来给你带孩子。天安门妈妈也看了,被子也给你送来了,你要工作,妈妈不能拖累你,再说了,家里的一大群兔子、鸡,等着我喂,你爸爸从来没有喂过,我多在一天,它们会饿死。”
吃过饭,我带着妈妈上了街,北京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酒吧内外大呼小叫恣意放纵的人群,古香古色的街道闪烁着名牌啤酒的广告灯。这城市的灯火固然阑珊,却含着多少沧桑的辛酸。每天不停的奔波,不停地呼喊,不停的伪装,在温柔的背后是不是幸福呢?
妈妈很开心,我们路过大悦城的一个商场,我拉着妈妈进去,打算给妈妈买几件衣裳,一个女售货员热情洋溢地过来,为我们推荐衣服。就在售货员带着妈妈走进试衣间的时候,售货员问妈妈:“你是她家保姆吗?你们家的主人真好,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衣服。”
妈妈说:“是,我是她家的保姆,你劝劝她,挣钱不容易,别给我买衣服了。”售货员说:“你们农村人就是不开窍,现在的保姆都需要主人买衣服、买首饰。”从试衣间出来,我看到妈妈的脸色非常难看,她觉得当我的妈妈是给我丢脸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对我笑了笑说:“衣裳都试过了,不适合,我们别买了。”女售货员一脸不屑地对妈妈说:“山炮。”
我没有和她争执,只说:“包起来吧,我妈试过的所有衣服,我都要了,你也不是北京人吧?今后不要出口伤人,也许你的妈妈还不如我的妈妈。”
那位售货员尴尬地道歉,妈妈试图阻挡我,我用力拥抱住妈妈说:“妈,我们是农村人不丢脸,您是我的妈妈也不丢脸,丢脸的是那种鸡鸣狗盗、阳奉阴违的人。”
从商场出来,妈妈似乎特别失落,要回去。夜里,我和妈妈睡在床上,妈妈说:“其实妈妈知道,来了就是给你丢人,但妈妈还是想来看看,看看你睡在什么地方,吃点什么饭食,妈妈来了,回去也放心了。” 在妈妈心中,城市中的寂寞,或许是一种无病呻吟的痛楚,但是我好想留下妈妈,带她坐坐飞机,到迪拜看看我的宿舍。无论生活在迪拜、纽约、巴黎、东京,还是逃不掉的北上广,我总能在生机勃勃又人满为患的城市中感受到孤独。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拱在妈妈怀中,像我儿时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妈妈怀里起腻,此刻,我真的感觉到了,妈妈的怀抱,就是我永远割舍不断的家。
你穿过世事朝我走来 迈出的每一步都留下了一座空城 这时,一支从来世射出的毒箭命定了我 唯一的退路。
--仓央嘉措
妈妈问我:“每天在飞机上晕不晕?晕了就嘴里含一块水果糖。”我含着眼泪哈哈地笑着说:“我是服务人员,含颗水果糖怎么和旅客说话。”妈妈也笑了,边笑边说:“妈妈糊涂了,外国人坐飞机打人吗?挨了打没有家里人谁给你撑腰。”
我说:“妈妈,外国人很文明,他们对我很客气。我不知道该什么说我的工作,我很好,您放心我。”
我感觉到妈妈的身上好像一种叫做小心翼翼地做人,我应该去向妈妈申诉点什么东西,告诉她社会已经进步了,人们越来越文明,又越来越狡猾,凡是能站在别人的角度为他人着想,这个就是慈悲。但我欲言又止,就让妈妈停留在她固定的思想中吧。
妈妈累了,抱着我睡着了,我下了床,打开窗帘,北京的灯火阑珊尽收眼底。越来越多人们认为城市变得越来越冷,即便再亮的灯火好像也照不清眼前的路,再暖的保暖电器也温暖不了游子的心。
第二日,妈妈拿着哥哥买好的返程票,非要回去,早餐也没顾得上吃。我知道留不住妈妈,买了一些水果送妈妈去了西客站。车站有两个地方最感人:一个入口,一个出口。一个是不想让您走,一个是等您再来。就在妈妈进站的那一刻,她转过身对我说:“素素,妈妈给你的枕头下留了一千块钱,北京东西贵,你别舍不得花。”
挥手告别,一路顺风,忘不了的,是剪不断的那根连接母体的脐带,无形中牢牢地系在您我的心上。我带着哭腔大声说:“妈妈,一路保重,我在您的新衣服里放了三千块钱,您别弄丢了。”
妈妈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很快淹没在人海之中。这世界一切皆可以变,唯有母爱不会变;一切都可以缺少,唯有母爱不可以缺少;一切都可以老,唯有母爱永远年轻;一切都可以退,唯有母亲牵挂的脚步没有退。妈妈还是那么善良,那么小心翼翼,正是那种善良、那种小心她才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更温暖。人生是一个车站,进来了,出去了;昨天,是一道风景,看见了,模糊了;时间是一个过客,记住了,遗忘了;生活是一个漏斗,得到了,失去了;情谊是一桌宴席,热了,冷了;而唯有母爱是永恒的,她滋润着我一路前行。风吹过,有叶子落下,妈妈孤的身影深深刻在我的心中,我独自留下,此时的我们,又伫立在十字路口,也只有此时的我们,才真正尝到别离的滋味。
中国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于1949年12月作出决定,将5月1日确定为劳动节1989年后,国务院基本上每5年表彰一次全国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每次表彰3000人左右。
行动是治愈恐惧的良药,而犹豫、拖延将不断滋养恐惧。
作者简介:马枚素,原名马兰,笔名:素素、小马扎。1995年4月出生,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退役后,在国外某航空公司工作。热爱写作,阅读,舞蹈。在本平台开辟了【枚素传真】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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