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雨丝】| 林亚玉作品：宁波人的泥涂下饭

宁波人最爱海鲜，即使在禁渔期少了鱼，餐桌上的海鲜也绝对不会少，因为，泥涂下饭还木佬佬。泥涂，是海涂的俗称，宁波人称泥涂产品为泥涂下饭。泥涂下饭透着大海的鲜，让人的味蕾过瘾。

泥涂历来是沿海边人们捕捉海鲜产品的天然场所。潮退时，入涂者成百上千。下涂者手拎挈档桶，肩背倒笼，跋涉于泥涂。生活在海边有经验的人会掐算潮起潮落的时间，以适时下涂作业。镇海、北仑人总结出潮汐的俗语为：初一月半午时平，初八、廿三早夜平，初十、廿五正小汛。

掏黄蛤（海瓜子）是沿海边许多人都经历过的下涂作业。黄蛤栖息于泥涂上层，入泥10厘米左右。黄蛤出入时留下痕迹，俗称“黄蛤斑”，手指循着斑入泥迅捷撮之。黄蛤全年可掏，夏季为旺汛，而尤以梅雨季最盛，故亦称梅蛤。黄蛤洗净后还须用海水或盐水养一会儿，让它将内中泥沙吐出，就可佐以蒜、酱油爆，或盐水清氽，或米粉作羹，都是味美的下饭，尤宜下酒。

撮泥螺、香蛳螺、蛤皮、蛏子，其乐无穷。泥螺常蠕行涂面，雨后尤多，春秋最盛。手持挈档桶跋涉而行，见而拾之。有时候潮落正好是晚上，三五成群地持玻璃桅灯前去泥涂。若恰逢泥螺旺潮，那螺又大又多，常可满桶而归。泥螺肉肥味美，可鲜食，又可腌制。咸菜炒泥螺，清口透鲜；葱油泥螺，香中透鲜。泥螺蒲羹，又是一道老小皆宜的佳肴。但因为来不及鲜食，所以大多数泥螺都用来腌制，可用作长下饭。在腌制的泥螺中放些许黄酒，又脆又香的醉泥螺，那可是宁波一绝。

跋涉泥涂中还能捡到香蛳螺。盐水香蛳螺除了给大人下酒，余多为孩子们的闲食，以此鼓励孩子下涂多捡些。蛤皮、蛏子是喷水高手，它们居住穴中，还不忘喷水，而恰恰是它们的玩水暴露了自己。涂民眼尖，轻而易举循水往下一尺左右，一扽，就擒获了它们。有时是乌珠蛤皮，有时是小巧白蛏，有时是肥大中蛏。蛤皮用来炖蛋汤，或煮芫菜羹，鲜得头发也要掉下来了。客人来了，将几个鸡蛋打好，放些许盐、酒，蒸之半熟，将蛤皮插入蛋液中。过一会儿，蛤皮裂开，似朵朵鲜花盛开，在上面撒上葱花，浇上熟油，一盆“心花怒放”就可招待客人了。蛏子可作盐水蛏、椒盐蛏，还可腌制后隔水蒸。此外，将蛏子肉剥出来，用蒜苗炒，青绿中带嫩白，很是诱人。将蛏肉、咸菜煮早蒲羹，更是宁波人的独创。不过，无论怎么煮法，有贝壳的小菜定是碗碗鲜。

在近海边的泥涂里还有挖穴而居的蟹，诸如沙蟹、红钳蟹、螃元蟹等。捕捉沙蟹多用手扽：甩出一只袖子，左膝斜跪于泥，右手循穴而捕之。这须技巧。沙蟹非常谨慎，穴不仅深，而且它的洞口不只一个。高手能识别真假，将蟹的一家全俘。退潮时，红钳蟹似将泥涂当广场，大群地出来闲逛，挥动着红色的钳子，好不自在。而当人的脚步一近，它们就异常迅捷地溜到洞穴中去了。高手们能轻易在穴中扽到它们，而生手则不仅捉不住它，还反有被蟹钳咬的可能。被它钳到，可疼着呢。螃元蟹，一般用钩来钓。钓者持长竿于远处，见蟹出穴，眼疾手快甩钩捕之。我们小朋友只会在近海塘的泥涂边，用脚踩“管门蟹”。那蟹又叫杂蟹，蟹小，穴也浅，脚一踩，它们就跑出来，非常容易捉到。

沙蟹、螃元蟹一般用来腌制，上午腌下，晚上即可食，蟹盖中的蟹黄咸中带甜，真鲜。红钳蟹大都是加盐和姜沫，在石臼中捣成蟹酱。作好后，装进瓶子封好口，是农家的长下饭。以后蘸芋艿、萝卜、土豆，都是上好的佐料。

泥涂中还活跃着弹涂鱼，有人称它跳跳鱼。每当退潮，它们就出穴觅食，极善跳，非常灵敏。涂民往往用诱捕和钓捕的方法。弹涂鱼的肉嫩、鲜，营养丰富。弹涂咸菜汤真的是人间少有的鲜，洋葱烧弹涂又是一道佳肴，椒盐弹涂别有风味，清蒸弹涂同样美味。

此外，海边的涂民用网捕获虾、蟹、鲻鱼、梅鱼等，用板罾捕获鲻梭鱼、鲈鱼、虾、蟹等，这须技巧、体力。

落涂一餐鲜，是海边人的口头语。沿海的人只要勤快，不仅享口福，还能使家富起来。

作者简介：林亚玉，女，1948年出生于浙江宁波北仑。北仑作家协会会员。1969年2月插队当知青，曾种过田，当过代课教师、职工教育专职教师、商场营业员。喜欢文学，在老年大学文学欣赏班学习。偶有小文见于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