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仁敏 | 子虚记——寻梦潘家园
子虚记
——寻梦潘家园
文|汤仁敏
若干年后，回首往事，我会回想起那个深秋的午后，在潘家园寻觅《子虚记》的一梦黄粱。 潘家园位于北京城东朝阳区，就在华威路和潘家园路交叉口往西少许。这里是全国最大的文物古玩交流中心，当然也是旧书古画的集散地，在全国享有盛名。深秋初冬时节，我得了出差的机会，到京东通州办事。同行的老景，是个有意思的人，公干完结，恰巧又是周末，我们就盘算在京都小住两天。我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去潘家园逛逛，因为在我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个玫瑰色的梦，那就是寻找弹词名作《子虚记》。 有清一代，是弹词小说艺术的鼎盛时期。那时候，很多文学家创作弹词作品，《再生缘》，《天雨花》驰名天下，一时洛阳纸贵。我的恩师周先生在他的《明清弹词咀正》书稿中，盛赞弹词是中国文化的不朽奇葩，尤其对《子虚记》《再生缘》大加称赏。他收藏的一套清代《子虚记》古本，从来秘不示人，我有幸拜读。那是一本怎样令人叫绝的名著啊！
周先生的收藏本，装在一个精巧的雕花檀木盒子里，计有六册，署名作者胡藕裳，是光绪二十七年的校刊本，铅印，书页虽然很平整，但纸质发黄，已经很脆。我在阅读的时候，非常小心谨慎，足足读了半年左右，生怕弄脏或弄破了先生的珍藏。读过之后很长时间，心情难以平静，我经常想，这样优秀的经典作品，其文学水准，丝毫不亚于《天雨花》、《再生缘》，可是却默默无闻，达一百余年，真是清代文学的重大损失！但是，我也觉得这本书印刷的质量一般，有不少错漏脱讹之处，美中不足，令人遗憾。于是就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如果有机会，我会寻找《子虚记》的其他本子，做一些比较和鉴别。可是历年来到各地出差或旅游，虽寻寻觅觅，却冷冷清清，《子虚记》任何版本都杳无踪影。 潘家园每周的周六周日，有早市，俗称“鬼市”，也就是在天还不亮的时候，已经有文物爱好者在夜色中交易，有很多精明的收藏家都在这个时候去“捡漏”。京城著名的收藏家，像马未都，王刚，还有崔永元，据说都是潘家园的常客。我于是很有兴头，第二天起了个早，五点钟就赶到潘家园古玩市场。大门一开，来自全国各地的藏家就蜂拥而至，各找各的爱好。我借着别人的灯光，也加入古旧书籍的队伍，寻找感兴趣的东西。摊位很多，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根本来不及细看，我心里默念着：但愿老天保佑，让我找到子虚记吧！可是，从清晨到中午，虽然淘到了一些好东西，比如《荡寇志》，比如连环画《山乡巨变》，《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等等，但是我最渴望的东西，还是没有下落，不免心里有些失望。此时日上三竿，口干舌燥，于是决定先填饱肚子要紧。吃过饭，又钻进市场里，寻找起来。
原来这潘家园不但外边有不计其数的摊位，周围古色古香的小楼，也都是出售文物的地方。我信步走进古书楼，一家一家寻找起来。看看天色慢慢暗下来，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子虚记是与我无缘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潘家园的时候，一位中年人在古籍店里看到我行色匆匆，心事重重，就招呼我进去看看。我开门见山，就问老板：有没有明清弹词古本或旧本？老板笑眯眯回答：你来看！我踏进店里，一周全是古旧书籍，我终于在最隐蔽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两架书，全是明清弹词！当然以常见的居多，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子虚记。我叹口气，准备离开，老板又适时的问：您最需要什么弹词作品？我脱口而出：子虚记！老板还是笑眯眯地：阁下真是喜欢子虚记？我倒是有一套手抄本，不过那价钱可有点...... 我欣喜若狂，催老板快拿出来看看。老板打开一个包装盒，里面有布包的一套古籍抄本。去掉包装，里面的书籍就呈现在目前：这是一套50册，52卷，64回的长篇巨制，浅蓝色的封面上，题着都梁女史撰。书是用工整的小楷手抄而成，字体娟秀，似是女子所写。内容与周先生的藏书大致相同，看不出大的差别。那熟悉的情节，优美的文笔，使我爱不释手。
子虚记，我终于找到了你。可是老板的价格也着实让我吃惊：二十万！我对于古书的行情并不熟悉，虽然我可以拿出这些钱，但是毕竟我不是腰缠万贯的阔人，考虑再三，迟疑良久，我忍痛放下了钟爱的这本书。子虚记，我得到了你，可是转眼间，我又失去了你！ 还是让我们欣赏一段子虚记的原文吧： (白）咳，好一场大梦也。（唱）一点禅关打不开，红尘富贵热中怀。太平宰相原威武，世事如棋剧可哀。沧海桑田多变故，七情六欲性中来。何须苦把红尘恋，到今朝，梦醒黄粱只自猜。百念已灰无所恨，只唯有，君亲两负太非该。万缘俱寂何生灭，从此心同明镜台。相国说完垂两目，听得仙音渐渐绕书斋......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汤仁敏，河南邓州人，从事法律工作，酷爱文学。工作之余，偶而发一番感叹，刋于报端，冀让文字生烟、人世增色。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