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育华‖我没有当逃兵

今天已经是在村口值勤的第十一天了,现在是凌晨一点,风还是在呼呼地刮着,一阵紧似一阵,这样的风已经刮了一天零多半个晚上,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成心要把地面上的一切都刮跑似的。和着外面的风声,塑料布简易帐篷内那个随风摇晃着的电灯泡有力地摆动着,好像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老徐感觉自己的头有斗大,嗡嗡地响,头部的肌肉在抽搐。他又一次裹紧身上的棉大衣,两手抱住头用十指掐着疼痛的部位,不由自主蹲在两米见方帐篷中央的空地上。

“老天,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老徐有神经性头疼的老毛病,为此他经常针灸,头疼来了要人命哩,他的心紧缩起来,暗自叫苦。才换班不久,还有五个小时才可以交班给其他同志,可是这头,疼得炸了一般。他懊恼地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头颅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五个钟头。

“你头痛吗?”老张哈着气搓着手从帐篷外进来关切地问。

“是啊,我莫不是今晚上要牺牲到这里了?”老徐道。

“实在坚持不了了,我给领导说让通知人来换你。”老张是这个值勤点临时被任命的组长,他和老徐今天晚上后半夜同时当班,他们两个同岁,今年都51岁了,两个有共同特点,瘦。

“换?局里还能抽出人啊?”老徐看了老张瘦削而疲惫的脸一眼,又无奈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如果还有足够警力,局里就不会让做过脾脏切除手术的老张来值勤。

老张搜肠刮肚地寻思看谁可以换下老徐。

随着湖北肺疫患者人数暴涨,全局民警从大年初二(元月26日)早上都已经上班,大批的民警先是在高速路口、火车站路口以及与外县交界的各路口排查外地到来人员是否有发烧等疑似新型冠状肺炎症状,有一部分民警到日常人员密集的广场、超市、网吧、KTV、电影院、商店等巡逻、查看、关闭这些场所,并宣传预防新冠肺炎的方法和隔离治疗的政策。到了2月4日,县上有新冠病毒肺炎确诊病例三人以后,由于被确诊人员隐瞒行踪已有十几天,而他们一家又去过多处人口密集的地方,于是疫情形势变得复杂严峻起来,一时间人心恐慌。经过反复询问得知,曾与此三例确诊病人密切接触过的人员有几百人,这几百人所在村,都成了隔离和排查的重点。

局里大部分民警都被抽调分散到几十个路口严防死守着,每日24小时对来回走动的村民测量体温排查,劝阻村民尽量不要外出,如有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以防疫情向外扩散蔓延。还有民警被抽到各值勤现场每日督察看有无漏洞出现,有的民警在查办各种案件,有的民警到街面进行巡逻宣传,有的在紧急转运疑似人员。留守在局里的民警多为女性,她们顾不上回家照顾自己的父母和孩子,有负责上传下达各种文件和信息的,有接警的,有负责网上舆情监测的,有在门口值班接待群众的,大多数则在通过电话核查有湖北途经史而在本地留有通讯信息的人员状况,对疑存风险人员逐一电话核查,日夜多次电话询问外地曾经来到或途经本地的人员及其家人身体状况、从哪里来、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在所在社区登记等情况,并叮咛他们出门戴口罩,尽量不出门。这样每日核查几千人,局里的固定电话已经到了不够用的地步。

“我听老淡好几次给领导说过,如果再抽不出人,就让他来执勤。他那天让他老婆把大棉袄都送到办公室了,说随时准备来换其他的人。还有几位女同志也说她们可以换有特殊情况的值勤同志。”老张把局里留守的民警一个一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了想对老徐说。

“还是再坚持吧,老淡比咱两个年龄还大好几岁哩,还有严重的糖尿病。女同志来吧,这么冷的天,晚上在这荒天野地里还是不安全。我先自己按摩一下,不行了再说。”

老张烧了一壶热水,倒了一杯递给老徐,又用热水在盆里浸泡了热毛巾让老徐擦擦脸。他叮咛老徐先自我折腾着看看效果,如果不行了,他给领导打电话汇报要求换人。

老张又出去巡查了。狂风呼呼地吹,帐篷吱吱地响,树枝的黑影在帐篷内灯光映照下,扯过来,扯过去来回抽搐着。附近村民院落里那个灵敏的狗一声不吭,星星、月亮像被魇住了一般不肯露一点脸。

“如果我说自己头疼受不了半夜被人换回去了,这不是当了逃兵吗?那以后在单位还怎样见人?同事,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同事会怎么看待我,怎么说我?大不了早上六点换班了去医院。”这么下定了决心,老徐静下心来用以前头疼时医生教给他的按摩手法,用手指按压相应的穴位,自己给自己按摩了起来。

渐渐地,外面的风声好像小了点,老张跺着脚在外面咳嗽的声音清晰可见,头疼好像轻了点,老徐裹紧大衣,将一长条薄手巾绕头一圈使劲勒紧绑着,戴上帽子到外面换老张回帐篷暖和暖和。

就这样,他们换着出入于帐篷,在属于他们的值勤路口来回走动,他们庆幸,由于风大,气温变低,在值勤的后半夜,远处的村庄看不到一点亮光,也没有一个人在这刮着狂风的黑夜出来走动,这么说今晚村民应该是安闲得睡了。他们所在值勤点的帐篷,白天其他值勤的同事在周围加固了绳索,贴靠了石块,帐篷虽摇摇欲坠,但毕竟还没有被风吹倒。

天微微透亮,老徐在微信朋友圈看见昨晚和他们同一时间在县北一个值勤点的民警所待的帐篷被风吹塌的情景:冰天雪地里,一个民警无奈地面对着倒塌的帐篷,帐篷内的物什散落一地,所有的家当都暴露在雪地里——一张简易竹板床,一张桌子,气温计、纸、笔,一个火盆,几个小塑料凳,几箱方便面。他在怜惜同事的同时,感觉到自己还是幸运的——这里没有那里气温低,也没有那边风大,更让他感觉安慰的是,自己终于熬过了这一夜,没有当逃兵。

这下,可以放心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作者简介:刘育华,陕西省丹凤县棣花镇人,公务员,喜爱文字。有作品在多家媒体和网络平台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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