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高晓茜】南庄老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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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庄老姨

原创/高晓茜

我有个沙苑亲戚，妈的姨，我的老姨，这是我自小便知道的。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每年都有个大个子，长得清廋的男人，骑着自行车给我们送来一袋子花生，一袋子红枣。

老家在伯士，那里的地是胶泥地，物尽极用地，种的庄稼是小麦、棉花、玉米等，我的老姨家在八鱼南庄，那里是沙土地，适宜花生、枣等的生长。老家没有的，自是对落花生、红枣比较稀罕，阳伯送来后，我便会和小伙伴拿着书包去洛河南边的沙苑腹地，装上一书包黄沙，冬日里老妈把黄沙倒进铁锅，灶里柴火烧起，待黄沙热后，倒入落花生，炒花生给我们当零食吃，黄沙炒的花生自有它的味道，与当下的烤花生比起来，甚是好吃。

妈告诉我，这个男人是她的表哥，老姨的儿子，让我叫阳伯。那时候亲戚的走动，便是家种的庄稼或果子的互通有无。记忆中还有每年秋季里，舅伯都会给妈送一小袋山楂，小院的树上产的，当哥的自是知道妹妹自小便爱吃的酸酸的山楂了。

外婆说老姨是个“低头就是计”是极聪明的人，老妈说，老姨长得清秀端庄，自小便心灵手巧，她比外婆小一岁，姊妹一起长大，姊妹俩关系便分外亲。外婆的名字叫董盈珍，老姨名字叫董玲珍，名字里有个“玲”，外婆便要求妈不许叫“玲玲”两字，说那两个字时要叫“响响”。因为姥姥认为，女儿要嫁给年龄大些的人，这样嫁过去后不受气，受疼爱，姊妹俩长大后都做的是续弦，都嫁给了当时县城内家境好的人家。

那个年代的有钱人家，大都是城里置买着房，乡下老家有地的，冬闲回城居住，夏秋忙回老家种地，老姨嫁的老姨夫家是南庄姓王的财东家，城里在现在的亦陋巷，乡里在八鱼南庄村，想到城里来时，家有马车，老姨坐着马车到城里来。

妈说当时外爷是商务会事务，外婆刚嫁过去时，家里房子很多，家境也好，外婆的衣服都是裁缝们把衣料搬到家，让外婆挑选，然后量身裁衣，很是合身的。用外婆的话是“年轻时把福享了。”外爷先头有个女儿，嫁到澄县财东家，他极是喜爱，经常去看望，后来因为难产去世了，外爷很是伤心，有了妈后他说“大女儿都不在了，这个女儿有什么用呢。”一个多月都没起名字。老姨到城里来看，嗔怪外爷，不给娃起名字，老姨说叫“谋”吧，女孩子“足智多谋”聪明，这样妈才算有了第一个名字，到现在老辈人见了还叫“谋”。不过，叫妈这个名字的人已经很少了。

外爷认为女孩子总是要嫁出去的，不让妈上学。刚解放那年，外爷去世后，妈已经过11岁了，舅伯当时刚参加工作不久，用自己的微薄工资担负起了家庭的责任，让妈在云棋开始上学，舅伯给妈起了大名“荆淑惠”。长兄如父，时至今日，已九旬的舅伯每年还给他心心念念的妹妹零花钱，“给你钱，买些零碎。”外婆一直认为，在乡里好活命，抓把柴就能做顿饭，城里处处都要钱，便带着年幼的二舅去了乡里。舅伯在单位工作忙，给妈缴了学费，平常妈放完学回来才自己做饭吃，老姨进城看到妈一个人这样过日子。“娃呀，这样怎么能行？走，跟姨走，有姨吃的就有你吃的。”其实，妈说那时已经入社，老姨夫去世了，城里的房，乡城的地都分了，日子也过得不宽裕，但是南庄老姨还是把妈带回到她的家。

老姨有一双“裁缝”手，巧的很，看什么会什么，只要有样子，花草动物图案她一准能绣出来，衣服样子也能照着做出来，“老虎帽”“青蛙鞋”等等做的活灵活现，每个羌白集会，老姨会会都去。她小脚，提着她的笼笼，笼笼里放着她赶制的各种手工绣品、冬天小娃的老虎棉鞋、猪头鞋，夏天有夏天的花花鞋，还有时令节日的端午的五毒动物帽子、鞋、绣的桌布、装东西的兜兜，各种各样的手工制品，步行走着去，步行走着回，回来笼笼里会买些家用品。她辛勤劳做针线活，没有给自己半点清闲，白天做，夜晚点着蜡烛做，每天只睡一会，醒着就做，甚至躺在炕上，没睡着之前，两手向上还在做活，实在困的，睡一会，醒来继续做活。妈和老姨睡，她说，好像老姨从没睡过觉一样，每时每刻她看到的都是老姨做针线活的身影，手里就闲过，甚至，外婆去世时穿的鞋，帽子，老姨都做的好好的。

妈到南庄后，从云棋转到南庄上学，阳伯在村里算是能人，“放下耙耙用扫帚，场里用的左右锨”意思是没有拿不动的农活，什么活都能干。在表哥的庇护下，妈跟着表哥枣树下捡枣，花生地捡花生，糜子下来捡糜子。南庄红枣树多，秋季红枣下来，阳伯打枣，妈放学后去拾枣，晒好枣，老姨便拿到会上卖了，扯些布来做衣服。家里种的花生，刚下来，老姨就去地里拔些回来，放到灶火里烧些给妈吃，妈说：“落花生刚下来，在灶火里烧着吃，那种好吃的香味，到现在都让人想念。”

辛苦操劳的老姨，油尽灯枯，六十三岁就不在了。老姨去世前叮嘱阳伯：“每年枣、花生下来，给你妹妹送些去，年年都要去，她爱吃。”阳伯遵守遗嘱，每年都会给妈送来一袋枣，妈在老家伯士，他从南庄骑自行车送到伯士，我们随后住在爸的单位，他骑自行车送到爸的单位，年年送，从没中断过，直到去世前一年，还让他的大儿子开着车给妈送枣来。妈在老姨家生活了五年，吃吃喝喝地，没给老姨家一分钱，妈总说这段恩情，终生难忘。

虽然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但南庄老姨的恩情，我无法替妈报答，略略几行文字，算做纪念吧，至少在我心目中，那个眉清目秀的老姨平凡而伟大的！感激她，让妈在沙苑深处的小村庄，过了段虽然“寄人篱下”，但从未让人“多嫌”的时光。

也庆幸，我有沙苑亲戚，每年都会吃到落花生、红枣，然后，我成沙苑人的媳妇，还有个梦想，想优美的文字，写写沙苑地区发生的人和事，还想跟着沙苑那么多的文人雅士，多学学那久远的沙苑历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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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高晓茜，渭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大荔县作家协会会员，爱看书，喜文字，喜欢简单生活，想用简略小笔，书写世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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