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
连续几天发些个瞎咧咧顺口溜,是不是满心油腻?今天咱们换个正经作品,文章有点长,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耐心看到最后。当前,爱读书的人少了,爱写文章的人也少了,刚刚我还和作者说呢:没人读没关系,我们就当作是曲高和寡了。
夜 店
文/无咎
雨说下就下了起来,没有征兆的黑云飘顶,瓢泼般急风而至,然后时缓时急,不急不燥的砸落着。
不知不觉天色不见一丝光亮,漆黑一片,走出办公室,此时雨变为毛毛飞点。
县城的最边缘地带有一家小小的饭馆,没有挂招牌的一间小吃部,屋里摆着四张小桌,收拾的还算利落,掌柜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我只听别人会喊他刘师傅,所以我每次去也是喊他刘师傅。没见过他的家人,也没人给他打帮手,来食客后点菜、配菜、炒菜、做主食、上菜、端饭、刷锅洗碗一肩挑儿,每次去吃饭的人都不是很多,但是每次去吃饭,别管多晚,都会有人在吃或中途会有人来吃,每天他所需食材早晨都会有一位和老刘年龄相仿大妈蹬一辆三轮车送,他收点完会把钱给现点了,然后是一大袋儿食客吃剩的剩饭菜,估计大妈家里养着狗呢吧,他还会给大妈一小袋东西,估计是单独他给她做的。后来一直想寻找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的故事,但是我还没遇到知情人,我又不好去直接问老刘师傅,因为他有点脾气古怪。没客人,没事情做的时候,老刘就躺在那张老竹椅上打瞌睡。他炒菜做饭的操作平台在小店门口,上面搭了一块遮阳板,很小很紧凑的一小块地方,一年四季,从早到晚灶上的煤火不熄,老刘师傅大年初一都不关门歇业,所以他小店光顾的都是别人打佯后的生顾主,当然像我这般的熟顾主也不少。
小店虽然简陋,但是老刘有几道家常菜那是烧得很招牌,宫保肉丁、鱼香肉丝、烩合菜、葱爆肉、粉条小炖肉、红焖鲫鱼、熬小鱼儿、烧地三鲜、肉丝炒煮花生米、酸辣汤、丸子汤,主食就是焖饼、烩饼、炉面、贴小饼子、热面汤。也许他还会做别的饭,会烧别的菜吧,但是我只在他这里吃过如此几样。
因为他这里清静,没有闹市嘈杂,特别是这个时间点儿,我来到刘师傅的小店,他正收拾桌子。
“无咎,这么晚还没吃饭?加班啦?想吃点什么?先坐下,水自己沏。”我还没开口,他一连串的招呼,他今天少有的热情。
“加班啦,饿了,想起老爷子您的肉炒煮花生米来啦。”我赶紧回应他。
“哈哈哈,饿啦!能想起我这糟老头子来,我很欣慰。”他今天神情不赖啊。
“最近忙,有阵子没来您这儿啦,您身子骨还是那样硬朗。”我继续客气着,心中暗想是该跟他近乎近乎的啊,菜炒得会更卖神,闹不好还会探讨出关于那位送菜大妈的故事来。
“你是文化人,我就是一没文化的伙夫,所以我喜欢你这样有文化的人,说吧,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肉丝炒煮花生米,黄菜焖饼一盘儿。”
“等着,马上就得,还喝二两不?”
“不喝啦,吃完回家。”
我自己泡了一杯花茶,喝水等菜饭,不一会他马勺一响,菜得了,端到我桌上,我一看是一盘儿宫保肉丁。
“你先吃,我炒你爱吃的肉丝煮花生米去。既然天儿晚了,咱也不着急啦,外面雨又下起来了,也没别人来吃饭啦,咱爷们两喝一点。”他见我看着菜疑惑赶紧说了几句就又去炒菜。
我没动筷子,只好尊重他的意思等他一起吃,我想肯定是他也没吃晚饭呢吧。
“来喽!肉丝炒花生米。”老刘把一盘热腾腾肉丝炒煮花生米端上了我面前。
老刘师傅从门口的小酒架子上拿下一瓶“汾酒”,又盛了一小碟焖鲫鱼,鲫鱼个儿很小,一碟里有5条小猫鲫鱼,但是看上去很吊胃口的色味。
“今天早晨焖的一小锅,卖的就剩这些了,凑合着当下酒菜吧。”他面不朝我自言自语像是跟我解释着。
“哈哈哈,老爷子!我今晚有口福,跑您这里来打扫战场来啦!”我也打趣式地回敬他。
取过两只杯子各自倒满酒,对酌起来。
一杯酒大概有二两吧,我们互敬着喝了三口就下去半杯,我刚想把话题拉得更深一些时。
“突突突、哒哒哒”门外停下一辆三马子。门帘一挑,进来一男一女,两人头上各顶披着一条装化肥那种蛇皮朔料袋子就闪了进来。
“老板,还有饭吗?”那位女的向我和老刘桌子这边问着。
“有饭!”老刘应着便起身。
“他大伯,你想吃点什么?”女人问身边的那个男的。
“随便来一口什么吃都行啊!你想吃什么?”男的回应着女人还反问着女人。
“他大伯,你说吧,我来一碗热面条就行。”
“那好吧,老板给炒个肉烩菜,一斤烩饼,一碗热面汤。”男人向老刘报着饭菜,我感觉他把那个肉烩菜的肉字喊得很大声,像是生怕老刘师傅听不见,怕给他的菜忘记放肉似的。
“热面汤里给荷包个鸡蛋,烩饼用两个大碗盛,多来点汤。”男人向老刘追了一句。
“他大伯,你也加个鸡蛋吧。今天都把你累坏了,我的就不用了,我只想喝口热汤就行。”
“我的不用加鸡蛋,老板就给热汤加一个鸡蛋就行。”男的向门口的老刘喊过去。
老刘放下酒杯起身去准备两人的饭菜,我抬头打量了一眼进来的男女,男人五十来岁的样子,脚上的布鞋都湿透了,踩满了湿泥,一条破旧的大短裤,上身是一件已经退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短袖衬衫,古铜色的脸,胡子茬儿好象几天没刮过来,似钢针般,估计力气比我都大。女人脚上穿着一双朔料凉鞋,浅色的裤子上也满是泥水,上身白花衬衫,头发束成一条大马尾垂在身后,又黑又粗的一束头发,脸上、胳膊上皮肤很白晰,水亮的眸子里闪着忧愁游丝。
两人坐在我的邻桌,女人给男人倒了杯开水,男人压下一口水从短裤兜里摸出烟与火机,抽着烟等他们的饭菜。
“大哥,今天叫你开着三马车跑这一趟县城,还帮我装车、卸车的,可累着你啦。”女人边说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打成卷的手绢,导开手绢,里面是钱,拿出两张钱递向男人。
“大哥,今天耽误你工夫还开车烧油的,这150块钱你拿起来吧。”女人怯怯地把钱递到男人眼前。
“弟妹,你这是闹什么呢!有外人吗!你现在正缺钱用呢,哥能收你这钱么!别说这点小活儿,就是再多的活儿哥也不能收你钱啊?”男人口急火燎地把女人递钱的手挡了回去。
“烩合菜好了!”老刘马勺一敲吆喝着,女人赶紧起身去灶前端菜,女人把菜盘子放到男人面前,把筷子赶紧又递给男人,然后跑两步到酒柜前拿下一小瓶子半斤装的“老村长”对老刘说了一句:“老板,要一小瓶酒哈。”
“自己取吧,我先给你做热面汤啦呵。”老刘边回着女人,边开始煮面汤。
“行,面汤好了,您就做烩饼吧。”女人向老刘回着。
“你拿这瓶装酒干什么啊。”男人嘴里埋怨着女人,起身把酒放回柜上,拿起一个酒杯自己倒了柜上那一大罐子里散酒。
“老板,'老村长’换'李岗白’啦。”男人向老刘喊了一句。
“自己倒就行,散酒也是纯粮食酒,比瓶装的好喝。”老刘回着他。
老村长一小瓶儿5块钱,散白酒一大杯差不多也半斤,但是老刘好象是卖2块一大杯。
“弟妹,你也吃菜,趁热,快,动筷子。”男人自己喝一口酒,招呼女人吃菜。
热面汤也得了,端了上来,女人吃着面汤,偶尔夹一小筷子盘子里的菜。没一根烟工夫,老刘师傅把两大碗满满的烩饼也放到他们桌上,然后坐在我对面又端起酒杯招呼我一起喝酒。
外面的雨今天下的很怪,急一阵子,慢一阵子,还夹杂着闪电。
“弟妹,我兄弟小签这两天怎么样?好点了没啊?娃这暑假你管严点,别叫孩子光疯跑着玩儿,忘了写功课。”男人停住筷子问女人。
“都快半年了,没反映,吃饭都是喂粥,眼珠都不会眨。”女人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有点哽噎。
“工地的施工头最近找过了吗,有什么说法?”
“他现在躲着我,我去找过几次,见不到他,电话开始还接,现在都不爱接电话啦,说小签他们盖的那栋楼是转包三次的工程,现在正头香主都找不到,干活开始也没给签合同,也没买保险,关键是农村合作医疗也说不是报销范围,他瘫在床上,孩子小,以后日子……”女人用餐巾纸擦拭了一下眼角。
“办法总会有的,日子怎么也得过,你嫂子走得早,两孩子我也拉扯大了,没过不去的火焰山,以后重体力活,秋收夏种的,哥帮衬着你们点。”男人边说,边狠压下杯里最后一小口酒,然后埋头吃烩饼。
“哥,你再添一杯吧?”女人问男人。
“尝一口行啦,不喝了,咱还几十里路呢,天不好,不多喝啦。”男人显然也是过日子的庄稼汉,舍不得多花酒钱。
“哥,一会到家,你把衣服换下,我给你洗出来,这一车粮食你都扛啦,身上都是泥了,要不你还得自己洗。”。
“不用麻烦弟妹,我自己明天洗一下就行,今天是累点了。对了,家里孩子和小签都这会儿了,不知道吃饭了没?一会给他们也带点回去吧。”
“早晨我们拉粮食出来时,我交待给孩子他奶奶了。”
女人顿了一下:“哥,收麦子地,钱,我还没给你呢,你还垫着呢吧。今天卖粮了,把帐给你吧?还有买玉米种籽的钱?”女人轻轻问着男人。
“收麦子,机器是我二妹夫前年买的啦,本钱快回来了,他也知道你家的事儿,给小签看病花了那么多钱,欠了那么多帐,别惦记这点钱了,过去了,以后别再提了,算是我给小签买营养品了。”男人很够爷们的轻松说着。
“哥,你家俩孩子都出去打工了?”
“都去济南了,那边一个施工队,工钱不低。”
“大哥,要不……要不……要不……一会儿……这雨一直下,停不下地下,我去你那儿,明早再回去看小签,今晚……”女人把头埋下低低的说。
“弟妹,吃饭,赶紧吃面,说啥浑话呢!”男人厉声。
“哥,我愿意,我自愿的,你一个人,我算报答你一成……”
“妹子,别说傻糊话。”男人使劲往嘴里拔拉两口烩饼。
“再说这话,以后哥会不再帮你,明天该给小签拿药了,钱还要算计着花,实在过不去啦,就跟哥说,你哥手里还攒着点儿钱呢。”
“不能再花大哥的,你家俩孩子也都快到结婚说媳妇的的岁数啦,来年春儿你家还要盖娶媳妇的房子,你家用钱的地方也多着呢。”
刘掌柜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先给自己倒满,想起身去给那男人倒一杯酒,我给他一个坐下的手势,他没过去。有时候无形中做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是不合适的。安静地聆听他们对话,静静地听外面的雨声,端起自己酒杯小泯一口,此情此景,小菜小酒小雨,加上邻旁的小故事,多么的精致的景色,想起王晓初先生在画作“苏三起解”中跋的两句话:人间非无戏中事 ,戏中常有世间人。
男人和女人很快的吃完了盘碗中饭菜,男人把没动筷子的一碗烩饼打了包交给女人拎着。女人想结帐,但是男人硬是抢着给了刘掌柜钱,他们的饭菜钱是27块。两人把那化肥蛇皮朔料代往头上顶着跑出去,发动三马车走进了雨中。
“你还喝吗?”
“刘师傅,我实在不能喝了,您自己再来一点吧。”。
陪刘老板喝完一杯酒,外面的雨声停了,他想给我去做焖饼,我说吃菜已经饱了,他也就罢了。
屋外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雨停云散,一弯牙月挂空。
(作者简介:无咎,别署七品琪和轩,北京世界华人文化院古诗词研究员,喜研史学、诗词、闲听戏文、笔试青绿山水,曾六续著刊《夺魁系列高考话题作文》丛书,现任职于肃宁县文广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