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霁霞:清明祭
清明祭
作者:王霁霞
早晨没看见扑向窗户挤进屋的刺眼的亮光,却听到了窗外潇潇雨声。
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的诗总有现代景,不知是雨应诗景,还是诗道流年,清明这个特殊的节气总有天阴雨湿相衬,让人心生悲凉,思亲念旧。
耳畔频闻故人离。结婚三十年,经历了太多生死别离,父母忍心抛我而去,纵有万般不舍,心痛泪滂沱,也只能留父母音容于心,梦里相约。而当年与公婆坐在门前聊天纳凉的大伯大娘、叔叔婶子也如公婆一样没能忍住病痛折磨相继作古,人世间太过残酷,一抔黄土阴阳两界。
就在我望着窗外发呆的时侯,户主长叹一声,“昨晚做了一宿的梦,稀里糊涂地,真累啊。"
“梦见什么了?"我问。
“忘了,反正梦见俺爹了……"
"忘了梦,好了病。清明呢,梦见你爹正常,明儿天好了。赶紧给他们送钱去吧。"我打趣道。
户主应了一声望着窗外不再理我,人家也在思亲吧。
公婆离世在"非典"前一年2002年,婆婆先于公公几个月去世,那一年小女儿四岁,因此她的记忆里有晚几个月离世的爷爷的影子。而我受女儿的影响,也时不时念起公公生前的事情。
我结婚时,公婆已经六十多岁,名符其实的老人,老人循礼守旧,第一次吃饭公公竟不在饭桌上,独自一人在里间吃饭,婆婆把饭给他端屋里去了。我觉得怪怪的,吃完饭问户主:你家规矩真大,你爹还要人给端里屋吃饭?
还不是因为你,怕你不好意思张嘴,躲屋里去了。
真的,我那么脸小,当着你爹面吃不下饭吗?我自嘲道。你忙让你爹在一块儿吃吧,哪有那么多礼啊。以后饭是在一张桌上吃了,但称呼比吃饭还怪。那天,婆婆户主都没在家,公公问我要什么东西吧,他冲着我说了句:“他嫂子……"我看着他笑出了声,也没听清他说的啥。这古老的称呼我可接受不了。不过仅此一次。相处时间长了,老人家也就不再循那些旧礼了。
公公是六十年代从天津返乡的。也是县棉织(色织厂)最早的一批工人,我到他家时他已经退休,待小叔子结婚后,哥俩分家另过,但地里的活计公公是全程参与的。
九十年代初,农村机械化程度低,麦子收割晾晒全凭人力,公公自然是带头的,头天晚上把镰磨快,第二天凌晨3点多叫起一家人就开始了披星戴月的麦收模式,六七十岁的年纪一点也不逊他儿子,割捆装车拉到场里轧麦,摊场轧场扬场,不得一点轻闲(有谁怀念那时的麦收,我想都只为了忘却的纪念吧)。虽然是我自己的活但我却远没有公公干得多。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孙父母甘愿受累。
牛在那个年代是农村每个家庭必养的,公公是家里的饲养员,喂牛饮水牵出牵进几乎都是他在做,这样户主不在家我从不担心牲口的事。
机械化的进程让繁重的农活轻松了许多。随着女儿的出生,公婆便担起了看孩子的重任,女儿很爱跟爷爷玩儿,爷爷抱着孙女嘴里说着自个编的顺口溜,逗得孙女咯咯笑个不停,大女儿记得爷爷那“咚咚锵、咚咚锵,孙女大了当省长”的心愿。小女儿模糊的记忆里,只要我说她一句,她立马就哭着找爷爷去,爷爷宠着她,好吃的都给她,她说,爷爷对她最好,可惜爷爷走得早。
公公是个要强的人,平日里头疼脑热也没当回事,由于婆婆病程长忽视了公公,以致婆婆走后,公公咳嗽得越发厉害,儿女们才开始关注自己的父亲,沧州医院去检查为时已晚,拿了药在家调养,记得公公坐在门口的石礅上默不作声,应该是忍着病痛不跟我们说,他儿子说实在疼就喊两声吧,公公说没事,其实他不知道自己的病,还盘算着好了以后要如何如何,但他终究没逃过病魔的掌心,带着千般不舍离开了。
人生无常,正所谓"生不知所从来,死不知何处去,生非甘心,死非情愿,所谓人生只是生死之间短短的一橛"。清明时节欲断魂的行人在田间坟地里点燃烧纸,清烟氤氲处迷漫着哀思。
明天户主多烧些纸钱祈祷公婆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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