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论文|《逍遥游》与庄子的人生观
现担任全国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全国古籍整理规划小组成员、教育部学科指导委员会委员、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学科评审组专家、国家出版基金评审专家,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生导师,以及杭州师范大学钱塘学者讲座教授、首都师范大学特聘讲座教授、香港科技大学、武汉大学、浙江大学、复旦大学等多所大学兼任教授。
学术领域为中国哲学史,主要研究方向为儒家哲学、宋元明清理学和现代儒家哲学。
这第二章的第一段非常重要,按照庄子骨架论者的看法,这一段里把有待、无己、无待三个眼一齐列出。但我们追寻文本的脉络,在这一段之前,庄子没有在任何意义上使用过“有待”或“无待”。在第一章的讨论中,我们之所以也从有待方面作了讨论,完全是为了回应骨架论者提出的问题,而把庄子的叙述在一定程度上转化到有待的方面来理解。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照我们对第一章的结论,庄子没有专门讨论有待的问题,他只是以物待相应为基础,说明待有大小,知有大小。另一方面,庄子也没有根本否定条件的有待意义,对大鹏对九万里高风的依待是肯定的。可见,在第一章所讨论的存在论意义上,庄子并没有否定事物对条件的依存。
但在第二章这里,庄子对列子的“有所待”颇有微词。那么,这里的“有所待”是指什么呢?比较列子的“旬有五日而后反,……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与至人的境界“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可以看出列子的“有所待”体现在“旬有五日而后反”,而至人的“恶乎待”则是“以游无穷”。列子返回大地,而至人则往而不反,以游无穷。进而言之,列子已经达到无功,但还没有达到无己,列子还没有达到彻底的无所待,而“至人”才是达到彻底的无所待了。可见,“反”与“不反”的区别标示出,第二章的有所待或无所待,不是指存在论意义上的条件,而是指人生论意义上的系著留恋。
接下来庄子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许由辞尧之让位,一个是肩吾与连叔的问答: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穅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
许由让贤的故事看起来没有讲大小之辨,但许由的思想跟接与的思想相通,是叙述肩吾、连叔论接与思想而展开大小之辨的铺垫。而且,本段先叙述许由的“无所用天下为”的境界,与第一章先讲大鹏扶摇高飞九万里,再引出大小之辨,也是一致的。这一段的核心也是对“大而无当”批评的回应,是对小知的批评,是对大知的推崇。许由的不治天下的境界应属神人无功的境界,而接与的境界应近于乘天地之正而无所待的至人无己的境界。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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