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上来

秋高气爽,海阔天空。喜庆氛围,洋溢在神州大地。
气象预报说,这一天风不大,适合开展施工作业。于是,这座大桥选在这个日子吊装最后一块钢梁,合龙贯通。我也有幸走近她,感受她。
这里说的风,并不是陆地的风,而是来自海上的风。这里说的桥,并不是一般的桥,而是祖国东南陆地连接平潭岛的跨海大桥。神州广袤,桥很多,跨海的也不少,但这座桥自有独特之处,值得铭记和书写。
平潭在哪?它位于福建省东部,与台湾隔海相望,是中国第五大岛屿,也是大陆距离台湾岛最近的地方,与台湾新竹港相距仅68海里。
名为平潭,其实并不平静。平潭地处台湾海峡与海坛海峡之间的突出部,因“狭管效应”影响,其一大特色,便是风。风和海洋一样,让这座海岛充满了迷人的魅力,也给生产生活带来了巨大影响,每年6级以上大风超过300天,7级以上大风超过200天。
平潭的风,不是一般的大,可吹动风车的叶片,也可掀起姑娘的裙角。“平潭岛,光长石头不长草,风沙满地跑,房子像碉堡……”海边的渔村,房子都是用坚硬的花岗岩砌成,名为“石头厝”。石头房子顶上,每块瓦片都用石头压着,以防被风吹走。
清代,当地曾发生“狂风过处风沙起,一夜沙埋十八村”的惨剧,至今仍是人们伤痛的记忆。民国版《平潭县志》载:“相传清初,浦尾十八村,一夕风起沙拥,田庐尽墟,附近各村患之。”那时平潭几乎寸草不生,更没有树木抵挡风沙。因风太大,树会被风吹走;又因没有树,所以风更加肆无忌惮,一次次洗劫这无辜的岛。
风大流急,惊涛骇浪,平潭海峡与百慕大、好望角并称世界三大风暴海域,业界叹为“建桥禁区”。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要修建一座长达16.34公里的公铁两用大桥,风险大,挑战多,没有成熟经验可资借鉴,难度可想而知。
世界最长、全球最难。无论是设计者,还是施工者,都用这两个“最”来表述。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福(州)平(潭)铁路动工之时,作为全线控制性工程的跨海大桥,便以“网红”的姿态,进入人们的视野,为外界所聚焦。
海上的风,天空的云,以及那绚烂的落日与晨曦,都记录着大桥建设者栉风沐雨、攻坚克难的身影。坚硬的海底岩石怎么钻透,围堰施工怎么克服强大的波浪力,极其有限的施工“窗口期”怎么把握?这些“硬骨头”,建设者用智慧和汗水,一个一个啃了下来。
最难对付的,还是风。风从海上来,积聚了海洋的能量,便产生了与陆地上截然不同的威力。
每年6月至8月是台风季,从10月至第二年3月进入季风季,一年中几乎没有几个风平浪静的日子。2015年,13号超强台风“苏迪罗”略过这片海域,风力达到14级,狂风暴雨,大浪滔天,将大桥施工的吊机、设备刮垮,连施工人员的移动板房也平移了30多米。
不能做到呼风唤雨,至少可以摸清风浪的“脾气”。为精准追风,建设者开动脑筋,建立风浪预警机制,沿线密布监测点,实时监测风速、风向、浪涌,为施工作业输送精确气象数据。
海上建大桥,先得修栈桥。虽然脚底波涛汹涌,但在高出海面七、八米的栈桥上,却如履平地。建设者自豪地说,这是能抵御14级台风的栈桥,其造价超过了上海的房价。
面对茫茫大海,还得学会“凌波微步”。于是,建设者耗资数亿,打造了国内起重量最大、起升度最高的起重船——“大桥海鸥号”。它高大威猛,力大无穷,排水量相当于一艘小型航母,现场吊装了超过10万吨的钢梁,是抗风建桥的头号功臣。
“海鸥”翱翔于碧海清波间,见证着大桥一点一点的延伸。
弹指间,六年过去。经过建设者的接力奋斗,大桥顺利贯通,巨龙卧波,雄姿英发,好似一条海上天路。这片高深莫测的海,以及那些横行肆虐的风,在勤劳勇敢的人们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走近大桥,一股恢弘之气扑面而来。经过栈桥,搭乘施工电梯方能上到桥顶。心理上,我是有点恐高的,然而走在坚实的桥面上,离海面近百米,竟然不觉惊惧。
合龙这日,天气晴好,碧海蓝天映衬下,风展旌旗如画。雄伟的桥墩,蜿蜒的桥身,镶嵌在万顷碧波上,尤显婀娜多姿,平添几分钟灵毓秀。走在桥面上,我想象着,等到大桥通车之时,夜幕下,桥灯亮,车灯闪,高铁疾,大桥犹如长虹卧于海面,与天上星月相互辉映,与碧海合奏天籁之音。
岛上的祖先们,能够想象今日的场景吗?在海岛与大陆之间,修筑起一条能跑火车、开汽车的跨海通道,后代子孙们用高铁的速度,越过海峡,穿过风浪,奔向海岛之外的远方。
风从海上来,吹动晚霞,吹起旭日,吹来铁路人的豪情满怀。
风吹过大桥,好像附在你耳边悄悄说:再往前68海里,便是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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