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潮｜"八一"建军节94周年纪念
风暴潮
第94个建军节
图文丨管苏清
五十年一遇的风暴大潮，与军事演习迎面撞出火花。整个东海像搅了底朝天，浪潮一波一波涌向海滩，冲过堤岸，逼近公路。
演习指挥部一片忙碌。我的心沉沉的，身为演习综合指挥组组长，那么多大型登陆舰、两栖装甲车、火炮、车辆，还有众多将士，都在等着我们最后的判断：是否能够如期演习。
海水除了受月球、太阳等天体引潮力作用，产生周期性的潮汐运动外，还受到一些其它非天文因素影响，时刻出现非周期性运动，使得大海时时处在激动之中。即使表面水平如镜，但其内“心”深处躁动不安。
这一次引发风暴潮的，据气象专家说，竟然是东北风。恰巧又遇上天文大潮，半世纪才发生一次。海面上的风“呜呜”啸叫，从远海向海岸压来，将海水推向岸边，使近岸水位不断升高。军港里固定码头等构筑物皆已淹没在海水中……
这次演习，全军关注。无码头条件下重装备如何卸载登陆？每一名参与演习的官兵肩上担子重。盛夏海边，穿胶鞋踏上舰艇的甲板，脚底滚烫，甲板上冒起一股青烟。我特别喜欢穿皮的高帮作战靴，风雨皆不怕，透气性强大，再热脚也不出汗，弄脏了自来水冲冲，油都不用擦。迷彩作训服盐渍斑斓，两件不洗轮换穿，太阳太辣了，洗了也白洗。一个月不到，我们都晒成了“黑”人。
三天三夜后，海水退潮，演习如期展开。我也尝尽了“责任”重如山的滋味。
“翻江倒海大潮起，水漫金山浪涌来”。今年刚刚过去的台风“烟花”，搅得人痛恨不已。气象专家说：河南这场暴雨，是千年一遇。战台风，是近些天最忙的大事。浙江、上海、江苏特别紧张，上海在地面和高架行驶的地铁全部停运，史上第一次！
台风年年刮，台风年年战！身在沿海地区，战台风经历过无数次。印象深的是战“麦莎”。“麦莎”意为“美人鱼”，2005年8月1日在菲律宾东海面上形成，行经台湾东北之后，在浙江登陆，并继续北上。“美人鱼”让人吃尽了苦头，我在浙江当军代处主任，那夜，担心的是沿海的战备码头会不会被刮跑。一夜狂风暴雨，一夜心惊肉跳！一夜过后，“麦莎”疯狂扫向江苏、安徽、山东、北京，一直到辽宁，才停住疯狂！
我赶忙查勘灾情，首站台州港口，见到了此生也不会忘记的场景：一艘5000吨级的货船停靠在椒江码头，被台风吹到了四五百数外的公路上，而且基本无损。“麦莎”折腾人，开了个大玩笑，这船如何回到江中去？
风暴潮周期100小时左右，介于地震海啸和海洋潮汐之间，水位振动幅度可达数米；如果风暴潮与天文大潮叠加在一起时，水位变化幅度将更大。1980年7月22日，我国广州湾出现的风暴潮，高达5.94米，为我国风暴潮的最高记录。“热带风暴潮”常见于夏秋季节的沿海地区，特点是来势猛、速度快、强度大、破坏力极强。
这让我想起今生第一次当面撞上的台风。1983年夏，浙江舟山枸杞岛，强台风从这里经过。我在团部值班，眼见室外风狂雨暴，百米外的渔村白茫茫一片， 大王沙滩上扯上岸的渔船放了无数。不一会，团部大院中的一棵水桶般粗的大樟树，被风连根拎起，吓了大伙一跳，还没等缓过神来，从二楼又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渔村靠海边的石头楼房像多米诺牌，一幢幢往下倒。
后来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青年编剧蒋晓勤上岛采风，在小岛连队平凡生活中,挖掘内在的戏剧冲突。台风来临的日子，连队因来了三位家属及一对回连队探访的老战士夫妇,在干部与战士的心灵里,掀起了一场离队还是坚守海岛的“强台风”故事。作者运用“缩龙成寸”的艺术概括力,编出四幕话剧《强台风从这里经过》，全军上演后获解放军文艺奖。
使我最难忘的是，1993年夏的热带风暴。它们一个接一个狂砸“东极岛”，庙子湖岛像一条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居民屋顶瓦片作了飞鸟，码头边民房，被飓风吹得无影无踪。战士孙庭军突然肚子疼，豆大的汗珠往下落，军医判断：他得了急性阑尾炎。但岛上没有手术的条件，真是急得大家要跳海。
向上级求援，无奈气象太恶劣。军舰无法出海，直升机无法起飞……
孙庭军长得虎头虎脑的，我采写过他的新闻稿，发表在1992年6月23日《人民前线》报（原为南京军区报纸）上。他在家中六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小，怀着开眼界、学技术的愿望报名参了军。谁知乘车换船，七转八拐，上了东海深处的庙子湖岛。眼前只有翻腾的海浪，弯弯的山路，奇异的石头，满岛的野草，飘散的云雾……
更让孙庭军想不到的是，理发后想洗个澡，班长告诉他：营房边的坑道中，有个天然浴池。走进坑道，他看到，天然浴池也就是一潭清冷的山泉水，长到19岁，在数九寒冬，他哪洗过冷水澡。岛上寄信十天半月到不了家，他想发个电报给父母报平安，邮电员告诉他，海底电缆断了，不知啥时能发报。
一连串的事，弄得他回不过神。晚上躺在床上，浪涛声绵绵不绝，无法入眠。他后悔了，蒙头在被子里掉眼泪。
战友没嫌弃他，加倍关心他、引导他，班长就像亲哥哥，带他学习、训练、生活；饮食习惯一下不适应，闹肚子不想吃饭，排长自己掏钱买鸡蛋，烧好后逼他吃；训练跟不上队，连长给他开“小灶”，怕伤他自尊心，总是利用休息时间，把他领到无人活动的房间，不厌其烦地教。石头也能被捂热，孙庭军在爱的海洋中回神了。他只有初中文化，反应能力一般，但笨鸟先飞的功夫学到了家，军事训练成绩均在良好以上，多次受到表扬，成了新战士标兵，像头欢快的小马驹，人见人爱……
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孙庭军的病情越来越重，能采取的措施全用了。最后，他还是因阑尾穿孔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岁的花样年华。我永远忘不了他留给我的微笑。
创造历史的人，更多的是普通的生命。又逢八一建军节，太阳还会从东方升起，孙庭军永远留在了“东极岛”上，春夏秋冬，面朝大海，时刻守卫着那片无垠的蔚蓝色海疆……
责任编辑：财宝哥
文字撰写：管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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