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少女
(朗读者:自洽)
阿贞半蹲在茶炉旁,鼓起圆腮,用力吹去,一时星火飞散,浓烟袭来,熏得她眼泪直流。阿贞的母亲赶出房门,摇了摇头,俯身择去箩筐破败的茶叶。
水壶咕咚咚响,热汽升腾、消散,空气中弥漫着茶草的清香。阿贞放下画册,轻拎起茶壶,掀开竹帘,走进喁喁私语的茶室。一个长着八角胡的男人瞟了她一眼,碰了碰身边年青人的胳膊。阿贞来到茶座前,年青人将目光转向窗外,与男人聊起雨季的茶质来,眼角的余光分明将这略显幽暗的茶室照个透亮。阿贞斟满茶转身便回,丰盈白净的额上沁着透明的汗珠。
屋外确乎在下着雨,滴滴答答敲得青瓦响。阿贞的母亲急匆匆赶来,打开壁柜。阿贞问道:“他——他们不走吗?”
“这么大雨,怎么好赶人家。”阿贞的母亲抱起衾被枕巾笑道。
“哼,给了不少钱吧。”阿贞不瞧她,仍翻着画册。
母亲吁了一口气,半笑半怒道:“攒钱好给你置嫁妆!”
听到嫁妆二字,阿贞忽然起身,将母亲推出门外,插上门闩。
幽暗的卧室,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下。咣当一声,支木打落在地,一只猫儿从竹窗跳了进来。那只毛茸茸的猫钻进阿贞的被子,蹭了下她的脚踝,蜷缩一团,呼噜睡去。阿贞抚摸着它,咯吱腋窝,揪起锋利的爪子,挠挠脖子,终于厌倦,起身支起窗,看那雨雾笼罩着的静谧的山峦。
年青人正在楼下徘徊,不时向这里张望。阿贞躲过身去,见他失落地走回房门。
阿贞胸口烦闷,取出衣巾走下竹楼。刚近水房,便听到客房里八角胡男人粗俗的说笑,慌忙跑上楼去。
第二天,天气晴好,阿贞直睡到日上三竿。一开门,见眼前放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是昨夜慌忙之中落下的。阿贞捧起它们,想象着那男子如何拾起,如何小心叠理,如何轻叩房门……
张望了半晌,没有任何声息,阿贞忙赶下去问母亲年轻男子的去向。
阿贞的母亲面色凝重,但还是朝东南方呶了呶嘴。阿贞刚跑出房门,转身见母亲仍低头忙碌,道了一声:“一会儿就回来。”
日头偏西仍不见她回来,阿贞的母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想起了年轻时引诱她的那个茶客——阿贞的父亲——也是那样的英俊风流……
阿贞的母亲将饭又热了几回,呆坐在饭桌旁。傍晚的阳光越过山峦,透过密林,将泛红的青梅的影子印在门前柔和的光晕中。
“会不会真跟那个年轻后生跑了?”阿贞的母亲懊悔自己对孩子管束不够,但又转念一想,“或许两人真成了幸福的一对。”
恍惚间,一个圆实的身影盯着她道:“想什么呢?”定眼一瞧,正是阿贞。
只见她大汗淋漓,额上的刘海黏成几块,袖子撸起,露出雪白的手臂,卷起的裤管分明溅上了点点污泥。
阿贞一手拎着鞋,一手扇着风,抱怨道:“那人赶得真急,落了东西都不知道。”
“落了什么啊?”
“一束腰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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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之风,栖彼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