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四猴子和五红(一)
(朗读者:赵朋)
只要适宜的温度,有水和阳光,世间的种子在任何一方泥土里,都能拱出地皮儿坚强地生长;只要适宜的温度,有水和阳光,世间的花朵在任何一方泥土上,都会摇曳着任性地开放。
四猴子给小霞寄出了那只银镯子,心里既是高兴,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感。日久生情,这是人之常情。不要说以情感主宰的人与人之间是这样,即便是人与狗、甚至人与狼之间,时间,一样可以在他们中间架起情感沟通的桥梁,以至让他们在共同的生活中厮守一生,或者让狼竟然有了常人不可想像的“人性”。
出了邮局,四猴子手里捏着包裹邮寄单副件,想着跟小霞、小霞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想着小霞老妈攒楞(撮合)他“倒插门儿”的心愿与情景,想着小霞跟三帮子亲亲热热、黏黏糊糊的样子,他在这失落中对自己也有着淡淡的失望。
“唉,想这揍啥,天生自已揍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打小儿揍没人得意,一身的臭毛病,还没有个正式工,还想着癞蛤蟆吃那天鹅肉,揍这样儿吧!”四猴子胡乱琢(zuo)磨着向着李家红木坊的方向往回里走,突然间,有人惊呼“老胡家失火啦,快救火啊,老胡家失火啦……”顺着人们呼喊的方向望去,一家大门一侧的偏房位置升腾着熊熊烈火,伴随着烈火和浓烟,房子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和一阵一阵孩子的哭声。
“快啊,快救火啊,房子里还有孩子呢……”是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四猴子来不及多想,拿出了当年偷西瓜被追的力气,三步并做两步疾奔过去,到了近前,已经有人开始救火。还好,这家木器作坊传承着防火意识,作坊大院的正中有一个水泥浇铸的大坑,坑里注满了水,水中的荷叶大都顶出了水面。人们用水桶和木盆从坑里打水,不停地浇洒在房体和火焰上。在那个女人的哀求下,有的人试图推开房屋的门去救里面还在哭的孩子,门,却不知被什么倚顶住了,几个壮汉合力去推那门,外面的人在门现有的开度下仍然进不去。
壮汉们也急了眼,想在窗子处进去,可那窗子处的火焰和浓烟,死死地封住了人们的想法。就在几个壮汉合力再次推那门时,赶来的四猴子楞是一侧身挤了进去。救火的人们一看有人进到屋里去了,顿时看到了希望,推门的力度骤然暴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然连门带框推了进去。就听里面的四猴子大声说:“我操,你们小点劲儿啊,这么沉的门板,快把我们俩拍死咧!”四猴子一边嚷着,抱着孩子“噌”地从里面窜了出来,此时,四猴子和孩子的身上已经有了火苗儿。有人将一盆又一盆的水“啪啪”地泼在四猴子和孩子的身上。
“哎呀,小霞啊,你没事儿吧……”女人哭叫着接过孩子。听到那女人叫孩子“小霞”,四猴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想:“我操,咋儿他妈的这么巧啊,跟我唐山的妹子重名儿!”这时候,四猴子看了看女人怀里的孩子,对女人说:“你别净顾着哭咧,孩子都烧这样儿咧,你找人赶紧送孩子上医院吧!”
众人灭了火,四猴子回到李家红木坊,溜墙边回到了宿舍。海涛看见进来的四猴子吓了一跳,问四猴子:“你这是干啥去啦,烟熏火燎的,掉火坑儿啦?”
四猴子咧了咧嘴,耸了耸肩说:“哪儿啊,北头儿的老木匠坊老胡家门楼子的偏房儿失火咧,跟着救火着。”
海涛笑了,对四猴子说:“哎呀老弟你真行啊,快洗洗澡换换衣服吧。这邮东西屁大点的空儿,你还学了趟雷锋!”
“嘿嘿,赶上咧,你说咋儿整。人命关天,不救不合适。”四猴子说着,找出了要换的衣服,装笑又笑不好地对海涛说:“老兄啊,你告诉过我,咱这院儿和那院不忒对付(不忒对付,唐山话,有矛盾的意思),这事儿千万别跟咱们李老板透。”
“行啊,你快去吧,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别再感冒!”海涛看着出了屋的四猴子,自言自语地说:“嘿嘿,这小子心眼儿还挺多,做了善事还怕得罪东家,皮笑肉不笑的……”
晚上掌灯时分,李家红木坊的大门有敲门环的声音。一会儿有人通报李连奎说是老木匠坊胡老先生来见。这李家和胡家因为生意和木匠之争已经多年不走动了,李连奎想,也听说了今天这胡家失火的事,胡家失火跟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是失火的事儿,还是生意上的事儿?既然主动认了这个门儿,总不能失了礼数,不管什么事儿,还是见见吧。于是让通报的人把胡老先生请了进来。
胡老先生已经是七十五六岁的人了,辈分上是李连奎的长辈。可胡老进了大厅,却是双手抱拳一脸的感激:“李老板,今天的事儿,谢谢,谢谢啊!”
这胡老先生可不简单,他是常州家具制作这条街上最早的老木匠坊坊主,真正的祖传手艺。到了他这辈上,祖传的手艺不再是养家糊口的小打小闹,也不再是养心怡情的家具创作,而是将这手艺有了商品的味道。经过资本积累,他扩大了老木匠坊作坊,将原来纯手工制作改进为半机制加工,业务很快出了本市、出了省。同时,他改变了祖上艺不外传的做法,家具制作的整个工艺都是透明的,远近好多木匠都在他家学过手艺。后来,胡老将老木匠坊传给了大儿子做坊主,他大儿子在李家红木坊的异军突起中,跟李家结了梁子。
李家的市场意识非常强,改革开放前李家在家具制作和营销上走的就是市场的路子,只不过是不声不响地暗里运作,不显山不露水。市场放开了之后,这李家如鱼得水,红木家具制作,一水儿的高大上,保持纯手工制作工艺,很快打开了家具制作与营销的高端市场。如此,李家红木坊就吸引且云集了许多木匠中的高手,这其中就有在胡家曾经学过艺的人。胡老的儿子望着李家的日益崛起,一车一车的红木家具不停地往外销送,也想模仿李家的运作模式,这时已经晚了。一气之下,老胡的儿子也没跟自己的老子商量,在酒楼摆了两桌,叫齐了曾经在胡家学过艺的“李家木匠”,跟大家商量,能不能回胡家,也来个纯手工红木制作的转型,共同创业,收入分成。这些木匠没等小胡说完就罢了酒宴回到李家,气得这小胡大骂这些木匠没有良心。这事,木匠们回去也没有跟李家说。胡老先生听说了这事,跟儿子翻了脸,急火攻心,在炕上整整躺了三天。后来,李连奎也听说了这事,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老先生的主意,可他也知道胡先生大儿子的脾气,两家便不再往来。
李连奎一看作为长辈的老胡行此大礼,一时被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迎过去握住老先生的手说:“李老,您这是?”
“唉,当初酒楼上的那点事儿,我就想过来给你赔个不是,一时没拉下来我这张老脸,让咱们这么多年断了关系。”胡老先生明显着有些激动,拍了拍李连奎的手,指着自已说:“今天我必须亲自登门拜谢,连奎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人性。今天我胡家失火,要不是你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出手相救,我的小重孙女就没了……”
李连奎听了老胡的话却是满脸的狐疑,对胡老先生说:“您那儿失火我倒是听说了,可没听说我们家的人帮你们救火救人啊。”
老胡听了李连奎的话一楞,说:“那不对,肯定是你家的人,孙子媳妇说,在街面上出来进去的她见过这个人,挺瘦的,个子不高,唐山口音,那还错了?”跟着老胡来的年轻人补了一句:“是,初次看这人,长得还有点贼眉鼠眼的!”在场的人,被这句来感谢时出其不意说出的公允的描述,逗得哄堂大笑起来。
“哦,那应当是四猴子吧?”李连奎迟疑了一下,说。
听了“四猴子”这个叫法,众人又大笑起来。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景象,胡老少了刚进来时的激动,脸上多了笑容,对李连奎说:“这多好,这多好,原来咱们两家就是这么亲近。”
“那是,那是。”李连奎回应着,忙吩咐人沏茶,请胡老入座,笑着说:“那就把这事儿的主角儿叫过来吧。”
五一到了。从班主任老师那里借来的几本心理学书籍,五红已经看完了。看完了这些书,她深知班主任老师的用意,内心深处更加感激这位引导她摆脱黑暗的老师。
今天,她准备到学校的图书馆里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这方面的图书。往先,五红在专业学习的空余时间,喜欢读一些文学作品,最早读过一部长篇小说《红旗插上大门岛》,喜欢李季的长诗《王贵与李香香》,改革开放吹开了时下文学创作齐放的百花,可阅读的书籍潮涌般地扑来,她更专注读那伤痕文学作品和朦胧诗。可自从班主任老师向她推荐了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她竟然喜欢上了心理学,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书里的阳光和打开心锁之窗的钥匙。
那阳光是科学对心灵的启迪,那钥匙来源于老师、同学和亲人们对自已的关爱和帮助。与此同时,班主任老师一直在用暗示法,对五红进行着心理疏导,为她的心灵输送着点点滴滴的阳光,引导她直面那个悲伤的幽灵,引导她自己打开心灵的窗子。一个多月过去后,五红的内在的心理状态与外在的精神面貌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五红在图书馆理寻找到了一本《灾难心理学》、一本《情绪心理探究》。五红抱着书走出图书馆,图书馆飘来一阵阵槐花的香味,她站住脚,望着东方,想起院内靠墙的那棵老槐树,每到这个季节,那一树槐花白中泛绿,或绿中泛青,哥哥弟弟们便上了那树,先是一把一把摞了那清香的槐花往嘴里填,然后是折了那小枝,一枝枝扔下来,择下槐花洗净后,让妈妈放点虾皮蒸那菜团子。而折了些许槐花的树下,是一地飘香的雪。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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