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作家||【布伦特先生】◆丁丽萍
丁丽萍,笔名:萍水相逢,纽约上州,山东烟台人。于上世纪80年代末留美, 曾两次自驾走遍了除夏威夷和阿拉斯加外的美国 各州。是一名工作时尽心尽力,闲下来喜欢写写画画,种花弄草的人。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副刊),及其它多家公号平台。
布伦特先生
——谨以此文缅怀一位我所尊敬的故人
我随夫从西海岸的西雅图搬到东海岸的纽约州府奥尔巴尼市。我需要重新寻找工作。
我被通知去那家公司进行第二轮面试。而这二次面试我的是财务总管和公司总裁布伦特先生。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规模挺大的公司雇佣一个小财会员工竟要劳驾公司总裁来面试。我猜想有可能是我是外国人的缘故,这事儿只能向他本人求答案,但我没有机会知道了,布伦特先生于去年十一月去世了,是癌症夺去了他的生命。
布伦特先生是爱尔兰后裔。听他说起过,他的曾祖父辈是第一代移民。像当时许多欧洲移民一样,他的曾祖父是从波士顿登陆并定居在那里的。他的祖父辈、父辈及他的兄长都是做学问的,三代人都有在麻省理工学院教过书经历。可他不喜做学问,却热心官场。
他的讣告上写着,他大学毕业后,就在波士顿市府弄了个小职员的位置,后做过某位市长助理。并曾代表民主党竞选过市长,但没成功。就在四年前,他所居住的萨拉陀哥市政府换届,他又被民主党挑选出来去挑战当时在位的共和党市长,还是没有成功。
虽然他这个人没有当一把手公仆的命,可他有为公仆服务的心。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他成立了一个专门为北美各级政府公务员服务的工伤保险公司,起名就叫北美公务员工伤保险服务公司。二十一世纪初,他把公司总部从波士顿搬到了奥尔巴尼市。
我进公司后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有很多直接与布伦特先生打交道的机会。
在工作空间,他会和我天南海北地拉呱闲谈,有时会谈扯到国家制度这种大话题上去。对中国的制度他常会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会问我大大小小许多问题,我也会尽我所知为他解答。有一次他问起我关于中国的托儿所,我就把多年前我的孩子在国内上托儿所的情况向他描述了一番。他听后感慨道: 中国政府能把事情办得那么好真是奇迹!在这里,托儿是一个让每个家庭都头疼的事儿,我们号称自己是世界第一富国,却连这么个事情都办不好,真丢脸。
他说话带有浓浓的波士顿口音,使我这个讲英语带些中国口音的外国人倍感亲切。打住,我这是调侃自己,此口音非彼口音也。在这里,人们觉得有波士顿口音的英语有点儿贵族气儿,从那里出来的人都在尽力保留自己的那点儿口音,像约翰肯尼迪总统,当年他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演讲,他都把他的那波士顿口音发挥得淋漓尽致。
布伦特先生是我见过最没有架子的总裁。印象中他总是穿一条咔其布裤子配上一件衬衣。在公司每月一次的员工大会时,他也是只会加戴上一个领结。好像他有各种颜色的领结,他自己说他一生从来没有打过领带。
说布伦特先生是一个社会主义者他不会接受,但他的行事风格却有些社会主义的味道。公司为员工提供包括牙齿、眼睛在内的免费健康保险;每年一次的利润分红; 公司匹配员工退休账户的储蓄金额;让员工享受联邦政府的所有公假,及每年享受若干天的病假和带薪假等等,在我这个经过过社会主义制度的人的眼里,确确实实这都带有浓浓的社会主义色彩。
布伦特先生天性喜欢与人分享生活乐趣。每年八月萨拉陀哥市的赛马是美东地区最大的传统盛会,多年来,我们公司每年都会拿出一个工作日让员工去看跑马赛。公工关系部门会在年初就预定好位置,定好饭店。跑马赛是非常热闹的,而坐在有遮阳的看台上,边吃吃喝喝,边玩玩赌马,是很轻松愉快的。
布伦特先生是个棒球迷,他曾说过自己曾想当个棒球运动员,只可惜没有机会儿,否则他一定会加入波士顿红襪队来对抗纽约洋基队的。当然我们不会把他这话当真的,我们知道他是在自黑,先不说他有没有运动员的天赋,仅看他那笨笨的身材就不会成为神马棒球手!
公司里的棒球迷们分两大派,他迷红襪队,另一帮是洋基球迷。由于距离太远,无法让员工们去波士顿或纽约市看一场这两个队的球赛,于是他就每年组织员工及家属们去看一场本地棒球队的比赛。每次看比赛,公司都会为大家准备好多吃的,喝的,人们一边看比赛,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看比赛,总是玩得很愉快,可以看出此时此刻布伦特先生是很自豪的,他脸上会显出满足中夹带了点儿骄傲自满的笑容。此时我会觉得他就是个有小资情调的亚社会主义者。
布伦特先生是个很平易近人的总裁。平时有员工聚餐等活动,只要他能抽身,他定会参加的。没有他的聚餐,我们会开玩笑说:“坏了,今天没人替我们买单了!”有一次财务总管和我要出去吃午餐,他随同前往。停好车后,他却说: "另找一家吧!"找到下一家落座后,我问他怎么突然变了主意不进那家店了,他说: "没有别的,我只是看到那里停了太多的皮卡。" 开着皮卡来吃饭的人,出大力/苦力的比较多。他这是有点儿轻看劳动人民吧,嘿嘿……对不起了布伦特先生,一个轻视劳动阶级的人不可能是社会主者。
我是做财务的,知道每次公司的这些活动的花费都不是小数目。布伦特先生不是个亿万富翁,他没有花不完的钱。记得那年他要到英国休假,出发前,他曾让我把他最常用的那张信用卡上积攒的点数换算成钱数加进他那次出行的预算里。这就是布伦特先生,一个中型公司的总裁,他是个好人,我觉得他算得上是一个高尚的人。
呜呼哀哉,我们爱戴的布伦特先生忽地去了那个遥远的天外的天,那个每个人都最终要去的神秘的地方!他,享年6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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