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票友身上,体现出一种对京剧之业的高度敬业精神

戏迷对京剧爱之切、识之深、钻之坚,便不愿作壁上观的看客,乃亲自登上红氍毹,唱念做打,实践一番,不但娱己,而且娱人,即为票友。

票友不是职业,不是专门从业者,但并不意味着演唱水平低下。票友迷戏,废寝忘食,为求名师,自掏腰包。其中,不乏文人墨客等高级知识分子。极度热爱,刻苦钻研,文化底蕴深厚,加上只有喜欢与痴迷的动力而无从业竞争与生存的压力,往往使票友更加超脱,进入一种“游于艺”之境,达到相当高的造诣和水平,甚至超过一般专业演员。张伯驹、刘曾复、朱家晋、欧阳中石都是令许多专业演员、甚至名家赞叹的名票。他们或业文物鉴定,或事生理研究,或专逻辑、书法,在自己的职业和专业上卓然而成大家,在京剧研究和表演方面同样令一般从业者难以望其项背。一些技法高深、境界高远之流派唱法在专业圈中青黄不接,渐成衰势,在票界却是老树新枝,叶茂花红。余派本为老生行的标准唱法,当今专业余派演员寥寥且余韵渺渺,真正懂余派之道者乃为北医大生理学教授身份的刘曾复老和香港企业家、名票钱培荣先生。男旦有独特之美韵,专业京剧舞台上已很少见,而票界中男旦却不绝如缕,其中不乏演唱水平高超的名票。在最近几年中央电视台连续举办的三届全国戏迷票友电视大奖赛中,男旦屡见不鲜,许多男旦名票脱颖而出。

票友迷戏唱戏,淡泊功利,忘乎世俗,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实为一种人生之高境界,刘曾复等名票堪称京剧人生之隐士。

在票友身上,体现出一种对京剧之业的高度敬业精神,一种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守望,有的专业演员也难以与之比肩。今日,伴随着票友队伍的逐步扩大,整体演唱水平的日渐提高,却是专业演员表演水平的日益衰退,其根源或许正在于这种差异。

票友中也有成为专业演员者,称为下海。因自身文化素质高,下海的票友往往能另辟蹊径,在专业圈中脱颖而出。如言菊明,奚啸伯、李宗义等。现在票友下海者已很少见,正在读大学的江汁和已有很好工作的刘铮先后成为专业演员,苦练基本功,必成大器。

票友同好雅集之所,称为票房。在票房中,票友切磋交流技艺,平等相处,堪称人生之乐。历史上产生较早,影响较大者为春阳友会。1924年成立,会所在北京的浙慈会馆,发起者、出资者和组织人为樊棣生,其名由名誉会长李经畲老先生取《诗经》中“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句定名,以记时令,兆勃兴。春阳友会会员大多为天赋高、造诣深的名票,如王君直、莫敬一、卧云居士等,班底多是陪“伶界大王”谭鑫培唱过戏的老演员,当时嗓败的余叔岩和正处倒仓期的“北方麒麟童”王荣山都曾在此活动。这些人聚到一处,练功、吊桑、说戏、排戏,其乐融融,技艺得到很大提高,在中国京剧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梨园行内有很深的门户之见,甚至互相轻贱,而且艺不轻传,“宁给十亩地,不教一出戏”,故有“偷戏”之说,体现出一种封闭和保守性。在票界却较少这种习气,票房也无此限制,票友间交往主要因志趣,为喜好,以戏会友不拘年龄、身份、地位之不同,体现出一种宽容和开放。旧时,同人看戏不可买池座只能买廊座,以免“偷戏”之嫌,票友则无此限制。余叔岩在春阳友会时以票友身份名正言顺买池座票,观摩老谭演出,真切全面,他和王君直、王荣山等边看戏,边记录,发愤用功,学到很多东西。当然,也有的票友和票房难免梨园之习,终至不欢而散。

京剧发展,转眼二百年。在漫漫历史长空中,闪耀着新老“三鼎甲”,前后“四大须生 ”、“四大名旦”、“四小名旦”等颗颗巨星的光芒,使京剧星空分外璀璨。在巨星的光环中,不应忘记票友为之增光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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