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涅：父亲从军。谨以此文，为父亲逝世六周年祭

导读

这一步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成为点燃和启迪后代追忆、思索、领悟的导火索和切入点……

父亲从军

文/摩涅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前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作组进驻我的老家山东省牟平县观水乡南岚子底村，进行土改教育和政策宣传。

父亲说，当时他就读的铎疃中心小学校园里、村里，到处都贴满了标语口号：“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为全中国劳苦人民翻身得解放，好青年要到前线！”“打倒蒋介石反动派，建立新中国！”父亲看了心情激动，热血沸腾。

那时，父亲不到16岁，对一切新事物都感到新鲜、好奇、向往。

看见工作组干部用钢笔写字，自己没有钢笔，回家就用铁片剪成笔尖，在磨石上磨出突头，蘸着墨水当钢笔写字。

看到工作组干部背着书包，毛巾、瓷缸子挂在上面，走来走去，很是羡慕。

看到八路军战士穿着军装，十分威武，就模仿他们昂首挺胸、大踏步走路的姿势。

父亲八十多岁时，还经常回忆起这些往事，哈哈笑着：“当时，自己什么都不懂，硬学，见什么学什么！”父亲好学上进，渴望改变的精神可见一斑。

工作组深入到贫穷的老家山区开展工作，在学堂里开会讲解社会改革，组织学生参加有教育意义的土改集会，大量吸收农民子女学习，培养和训练解放区翻身后的农村干部。工作组还挨家挨户地宣传减租减息和统一累进税政策给贫雇农和中农带来的好处，设法缓解农民对服兵役怀有的厌恨与不信任，使每个人都树立平时干农活、危难时要挺身而出保家卫国的思想，积极为解放战争的需要向我军培养输送人才。父亲接受了最初的革命教育。

如果能出去工作、从军，家庭就可以享受军属待遇，得到某些减税优待，庄稼有人帮助照料；当子弟兵，打鬼子是非常光荣的事；这些对父亲很有吸引力。

父亲几次主动走上前去，询问部队的干部：“我能不能也参加到你们队伍里面？”

人家干部打量着他，说：“不行啊，你太小了！”

我曾经问过父亲，“战争年代去参军，就得打仗，那么小的年龄，就不怕牺牲么？”

父亲毫不犹豫地给回答：“不怕！人，怎么都是一辈子，怎么都得死，与其在家里饿着等死，不如出去闯闯，说不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比呆在家里强！”

父亲目睹祖父祖母无论多么辛苦地去劳动，仍然得不到相应的回报的现实；父亲看到了世道的变化，他知道如何去适应。

父亲知道共产党及其军队需要会说、会写的人。大部分农民没有文化，像父亲这样读过高小的人，当时就算有文化的人了，出去以后，能发动群众，普及宣传教育，有培训学习的机会。能学习进步，这是父亲梦寐以求的。

父亲认为，参军是一个机会，可以使自己成为共产党组织的一部分。作为被压迫、被剥削群体的一员，父亲追求翻身解放，改变贫穷现状的意识非常强烈。

1945年底，父亲主动找到语文老师，给老师说，“我要工作，请老师帮我找个工作吧！”

老师问：“你年龄还小，能干什么工作？”

父亲坚定地给老师说：“无论干什么工作都行！打仗我也不怕！只要能出去干革命就行！”后来，父亲又多次找老师表达投身革命的愿望。

父亲对外边的世界非常憧憬，在父亲眼里，共产党是穷人的党，八路军是穷人的军队，会给穷人带来新生活。所谓新生活，就是当时工作组干部们讲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土豆烧牛肉，火车鸣鸣哇哇”。

1946年4月，胶东解放，经华东局组织批准，每个县要4个学生参加革命工作。父亲当时在铎疃高小上六年级，经语文老师介绍、学校推荐、牟平县教育科批准，父亲参加了八路军。

1946年4月23日，父亲义无返顾地离开家乡，投身革命。他和各路学生先在胶东莱阳集合，然后，集体步行到临沂华东局组织部报到。从此，父亲离开了家乡，年仅16岁8个月。

父亲参军那天，伯父到观水乡给人打工去了，伯母回于林村娘家了，只有祖父、祖母在家。

一早，祖母煮了4个鸡蛋，给父亲带着路上吃，有2个破皮的。

走到村口，父亲见虚岁4岁的三叔在碾子边玩，就把2个破皮的鸡蛋塞给三叔，让他拿回家。

父亲回头，看着三叔往家跑，远远的还看见祖母站在山坡高处，向他招手，用袄袖擦眼泪。

父亲是注定要走出大山的。他是村里觉醒最早的一个。

与老一辈农民的任劳任怨、顺天由命相比，父亲有着“非分之想”，他不甘心抱着几千年遗留下来的观念固守那块山地，因为他经历了太多苦难。父亲迈出这一步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成为点燃和启迪后代追忆、思索、领悟的导火索和切入点……

风雨如磐的岁月中，我为父亲坚定的革命信念而感动。

父亲从军后即奉命深入沂蒙腹地平邑县办教育，搞赈灾；组织鲁南游击战，开展地方斗争；冒着枪林弹雨参加沂南之战、黄河之战；入伍当年即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赴渤海回民华东建国学校学习，又转战沂蒙，为建立新政权杀敌剿匪；在济南战役、淮海战役的硝烟炮火中出生入死；解放徐州后，为巩固新政权奋斗在公安战线……

父亲晚年住院期间经常回忆往事，他说到当年鏖战沙场的情景，尽管躺在病床上，还挥舞着大手，颇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父亲以热血男儿的英勇刚强谱写了战火中的青春，父亲保家卫国、不怕牺牲的硬汉精神永远激励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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