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胜:甩手
┃甩手┃
文/张耀胜
我的左手和右手故意跟我作对,它们总按自己性子瞎甩。
我走路时,它们绑架了我的大脑,前后摆动的姿势极其怪异。我讨厌那高高扬起手臂,又重重地往背后甩去。
我因它们捣乱,上学时曾被体育老师揪出多次,甚至当众罚下场,愣是没把这个毛病治好。它们像天使的翅膀在不停地扇动,扇得我心烦意乱。
我感觉甩出的手,有一种不协调的节奏感,不是在甩,而是在飞。所到之处,立马就牵住人们视线。我从人们的眼神里,看到那种以丑为美的感觉,有人甚至在偷偷的模仿。在模仿我木偶似的行走里,无不透着一丝凄美。
我甩不掉它们无休止的纠缠。由于它们不听我的支配,丑态百出,几次相亲都把女友甩跑了。
我真想像维纳斯那样砍掉双臂,不再让它们太癫狂了。我偷偷躲在家里,举起刀的手又哆嗦了。只好扔掉刀,对着镜子学优美的甩姿。反复练了无数遍,总觉得已练到位了。可离开镜子后,走起路来,依然如故。我彻底绝望了。
我对此伤透了脑筋。它们不但甩走了我的快乐,还出尽了洋相。它们演出的恶作剧,时常让我陷入既羞愧又尴尬的境地。那天,我在超市闲逛,身后有位老太太在看我走路的姿势。她拎着刚买的鸡蛋仰着脸,跟随其后。我往后甩出的左手正打在鸡蛋上,哗啦碎了一地,蛋黄液撒了一片。那老人颤抖着手,指我的鼻子喊:你这是怎么走路?全打碎了。惹得众人围观。有人说:这么大岁数了,走路还没正形,甩什么威风啊,这下子吃不了兜着走吧。我连声道歉,对不起,怪我这手太贱。直到打扫干净,给了老太太的鸡蛋钱,才算了事。
我最堵心的是那次去医院探望病友。我在楼道里走得急了点,两只手像冲出笼子的小鸟,扑扇着翅膀欲飞起来。突然,有个护士端着一托盘打针的药瓶子,急匆匆走来。我躲闪不及。护士尖叫一声,哗啦又碎了一地,吓得惊慌失措。我被保安请到警务室,奚落一顿,说:你一来我就看你甩手特别,像飞似的,有急性病?我语无伦次地给护士道了歉,又赔付了药钱。
我行走在大街上也甩出不少灾祸。那天,我把燃烧的烟头嗖地往身后一甩,正巧落进中年汉子的脖子里,烫得那人一声嚎叫。他跳下三轮车发疯似冲上来,一把揪着我的脖领子,举起拳头要打。吓得我脸白了,浑身颤抖。是欠揍吧?那人气汹汹地吼着。我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怨我不该随地扔烟头。我陪他到医院进行检查上药,付了药费,又赔付了衣服钱。
多次的碰撞,我的心碎了。我特意去医院找了专家诊治。专家看着我,你的检查结果:甩手不正常,这是你神经失调所致。
我一直怀疑我的精神已陷入迷茫的境地。为消除隐患,我选择了限制神经的自由。我以僵直的姿态走上街头,像一个断线的木偶,行走在这个精神缺失的城市里。
我的出现竟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我的双臂形同摆设,不再为惹祸而担忧。我一夜之间,居然成了残缺的明星,有成千上万的追星族在模仿。
我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不再有甩手碰撞出的尴尬事情发生。也不会因甩手幅度大,吓跑了心爱的恋人。更可笑的是因不再甩手,也减少了双方握手的麻烦。挤公交车因不再甩手,免去失窃扒手的嫌疑。无论走到哪里有碰倒物体,谁也不会怀疑是我所为。哪怕有老人倒在地上,我省得去搀扶,甭担心被讹上。我可放心大胆地站在一旁,玩手机上冷酷无情的游戏。
我再也不担心甩手魔影的纠缠了。我要感谢风的大力相助,是它在我犹豫不决时,伸手刺啦一声,撕去了我那张影子的皮。引来无数的追星族,竞相争夺。甚至有人不惜重金买去收藏。
从此,小城里涌现出了不少捕风捉影的甩手,他们表演的皮影滑稽戏相当精彩。
有人问:他们演出成功的秘诀是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
作者简介:河北东光县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采风会会员。河北省文学研究协会会员。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建设报》、《河北日报》、《河北工人报》、《无名文学》《浙江小小说》、《群岛小小说》、《沧州日报》、《沧州晚报》等省市各报刊发表作品200余篇,有部分作品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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