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黄昏

七十年可说是一生的时光,竟也可以过的如此之快。如今自己已经是一位花甲老人了,从医半生目睹了太多人事,总是不禁满腹叹息。独自站在一间很接地气的小屋前,一遍打理着花卉一边出着神,任由思绪飘向何方。

今日的天空有些暗淡,一滴水珠落在头顶将神游的思绪收回。雨要来了,花就该回家了。拖着蹒跚的步子做什么都是慢的,这个年纪也只好这般的消磨时光。

不一会雨便淅淅沥沥了起来,点燃一支烟,缓缓地吸着,缓缓地吐出烟圈然后缓缓地抬头看着窗外。在这间屋里是最适合听雨的,在平日里能听到的只有心跳了。五年前便住在这里,一方面是实现多年之前的心愿,一方面在城市里也一样寂寞。人老了好像连彼此联络的能力也都丧失了,听闻不到他们的消息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不知道他们已经离世。

人老了便让人觉得什么都是旧的,旧的思想、旧的容颜、以及保存着的旧物件,我也认同这样的说法。毕竟时间可不会让人活在梦境里,它收去了你的力气免得你再去跟着它的步伐,也让你变得愚笨和固执所以能想到的就剩下过去。墙上挂着的那副画记录着从我身边溜去时间,尽管保护的不错也还是没看住时间的侵蚀,让它泛黄了不少。想想刚刚得到它的时候多么爱不释手,连自己的指纹也不愿意留在上面,如今好像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了。来的时候本想着什么都不带的,终是放不下回忆和喜好,将一串佛珠、几封信和几本书、一堆照片,,以及墙上的画带了来,我想如果一天终究要离开这人世,还是要带上这些东西。

夏日里的雨是很有看头的,不过只有儿时和现在能聚精会神的盯着它看。不一会雨水已经淤积成了水面,一大片的水泡此起彼伏,不时有一两片的叶子落在水面上,颤颤巍巍地随雨点的拍打来回摆动,宛若一支小船在接受着海浪的考验。雨中的味道夹杂着泥土与树木的清和涩,这样新鲜的味道能让人忘了很多事情,大雨的冲刷似乎窗外也更清晰了,双重的感受给人带来一种神清气爽的欣快。想想世间有多少的文字写给了雨的,赋予它丰富的情感和灵魂。

不过也只是像我这样闲暇的人会在这里赏雨。记得在城市里,觉着雨总是不尽如人意,淅淅沥沥的扰乱着思绪,出门则满是浑浊不清,弄脏了衣裳黏住了脚步。即使是夏天也只是散去了几许炎热没有多余的情感,没有人顾得上欣赏雨的什么姿态,纷纷怨声载道着延误了行程扰乱了计划。

在这个岁数不断地通过回忆来俯瞰一生,切实的感到命运轮回人生也是如此,从儿时的无所事事到成年后的奔波忙碌再到老年时的闲暇。想起年少之时总是喜欢从书本里寻找和规划自己人生的轨迹,喜欢谈论人生,喜欢写下来当时的想法和心情,可能读得多了看的多了不自主也就想的多了。后来不再纸上谈兵,亲身去证实以前认为的事情,而且发现想要走的路总是发生的细微的变化,最终与预想的有了些偏差,便觉得顺其自然更好些。不过我还是要感谢那些文字的深入内心的影响,让我变得执着,对自由、对爱情、对一切事物的价值观。现在看来也并不觉得曾经的稚气有什么不好,或者确实为赋新词强说愁,但也并不是不识愁滋味,那滋味一样会折磨年少的心,渐渐欲说还休,也不见得就是因为识得愁滋味。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钟,马上就要迎接夜晚的到来,一天又结束了。静静地等着时间走去,而又无可奈何心里难免有些惶恐不安。人老了竟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父亲和祖父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我总觉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至少在我的心里是这样的,父亲教给了我生活的方式,而祖父让我明白了人生的意义。而我用着他们给予我的走完了一条和他们截然不同的路。

生命总会走到尽头,最后剩下的就是人生的意义了。从祖父那里让我明白了,走后有人不舍,有人赞扬,有人传颂,也有人念念不忘,就是留下了最厚重的东西。于是年轻的时候独自驶向远方悬壶济世,一边享受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边诠释着认为着的意义。

生活在这里也不觉着孤独无味,奔波一生这样的归隐倒显得十分浪漫。回过神,看看窗外,雨已经停了片刻,过后的黄昏比起平日更为清朗,阵阵风推动着云也夹杂着夕阳一同进了屋子,起身关上了窗户,如今已经经不起这样的风了。拿起水杯去泡上一杯热茶,继续坐在窗前消磨着所剩无几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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