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有蟠桃园,有仙桃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这就是蟠桃园中的极品了,一般只有玉帝王母娘娘等够资格的仙家才能吃到。没想到孙猴子进了蟠桃园,想吃什么桃就吃什么,把个桃源仙境转了个遍,吃了个够。三千年的桃树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三五百的梨树,在家乡古梨园却比比皆是。我第一次以“搜林子”人身份爬上高大魁梧古梨树的时候,那双手合抱的粗大树枝,满树串串摇摇欲坠果实,都让我兴奋不已。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梨树,简直就是梨中之王。一棵树要长成三层楼那么高大宏伟,实属不易!
搜林子的人就是穿梭于树上的孙猴子,因为有爬柳树的功夫,上梨树摘果子对我来说轻车熟路。与天把式摘梨不同的是,他们摘的是树梢上、面上的梨,我摘的是树中间的梨。一棵高大的梨树,树梢上的梨阳光充足,果实金光灿灿的,林子里的梨光照少,大多是青绿色的。摘果人上梯或者爬树时,手里都要拎个小小的果筐,这种可装十来斤梨的果筐,和地上装百十多斤的大果筐,里面都是用棉布包过的,捡果时小心翼翼,生怕梨受伤。果农知道,如果受伤了,哪怕一点点小伤口,也会导致梨腐烂。我跟着师傅搜林子,学了不少天把式的知识,也知道了不少其中的秘密。譬如不同的梨,什么时候好吃,怎样吃才最美,都有很多门道。就说古梨树上结的冬果梨,临近采摘的时候,如果来一场风,那可就麻烦了。梨树上结果很多,有些还得用绳子吊了起来,古法种植中的盘树,就是在秋天的时候,树中间立一大木杆,杆顶绑上些麻绳辐射下来,将下面的树枝吊起。
盘树虽好,但架不住大风来刮。风过后,满地跌果(果农行话,指跌在地上的果子,引申意有偶然碰到的机会、好运、收获等)。果农心疼,看摔在地上的冬果梨都成了几瓣。师傅说,看,这种摔成几瓣的梨才是最好吃的。说着自己捡起掉在草地上的几瓣,用手抹一抹,津津有味吃起来。我也跟着尝了几个“跌果”,果然摔成几瓣的又甜双脆,很是好吃。后来问师傅其中缘由,说是风能吹下来的,不是有虫就是早熟的,摔成几瓣的比较脆嫩,所以好吃。
再譬如香水梨,“糖杏儿”时是一种风味,冷冻之后又有了质的不同,味道吃法也更多了。兰州人爱吃“糖杏儿”和冷冻的软儿梨,但很少有人吃过脱水的香水梨。我在搜林子的时候,就碰到这样的事,天把式把这种梨叫柔柔。
树顶上的一串香水梨折了,果实实在太多,梨树枝怎么努力,也承担不起越来越沉的重负。风一吹,这枝就折了。果枝虽然折了,但果实并没有掉下来,原因可能是上面有盘树绳子吊着,或者是树枝搭在了其他树枝上,没折利索。折枝上的梨就这样留在树顶上,在太阳下暴晒,任风只雨打,最后就形成了独特的香水柔柔。
摘果人发现了香水柔柔,连树下拾果子的人也在欢呼。树上的天把式先拿一个自己品尝一番,故意馋树下的姑娘媳妇;地下的女人故意摇动戗杆(用来三角支撑云梯的木杆),说快扔下来,不然把杆子取掉呢!让你下不来,树上呆着去!大家说说笑笑着,一串叶子已经发干的柔柔从高空扔下来,一帮人奔过去七手八脚的疯抢,笑闹声在梨园里传得老远……这样的稀罕美食,又怎么能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