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93）——河北定州汉中山王墓 | 静思斋

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系列游记第93篇：河北定州汉中山王墓

本文系静思斋·于岳原创，照片为自行拍摄，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寻访时间：2021年6月5日

今天接着再来说一处定州古迹。从净众院塔基地宫门前的小巷北行约百米，即为北庄子汉墓石刻馆（2A景点）。这里同时也是一位中山王的墓冢所在，其所属的国保项“汉中山王墓”情况非常复杂。为了写好这篇小文，使其尽量的翔实严谨，两日来除正常查阅资料外，我还下载了专业的考古发掘报告及学术论文5份，累积研读了近三百页后方才动笔，相信此文能对您深入了解汉中山王墓的情况有所帮助。我将历史融于游记之中，大概也不至像单纯的论文那般枯燥。

 

 图1：北庄子汉墓石刻馆正门

中山国是两汉重要的诸侯国，前后共历17王，绵延三百余年。这17王中最著名的便是中山靖王刘胜，可谓是中山国的“开基祖”。不过这17王虽然都是汉室宗亲，但却并非同一世系，他们一共是六拨人马，然这于本文来说无关宏旨，也就不再详述了。

 

 图2：汉代中山国疆域图

两汉中山国的国都在卢奴（汉代县名，今定州）。考这17位中山王的墓葬，除中山靖王刘胜墓在满城（即著名的满城汉墓）、第二个中山哀王刘竟（年少未就藩）陪葬于其父汉宣帝刘询的杜陵、刘衎（汉平帝）被王莽立为傀儡皇帝葬于康陵、刘成都在新莽时数典忘祖“讴歌”王莽被赐姓王并改封列侯（新莽时中山国除，因此刘成都很可能不是死在中山）、东汉第一位中山王刘茂因故被降为单父侯、刘辅（沛献王）徙封沛国应葬于沛，其余11位中山王的墓葬应该都在定州一带。

据1981年出版的《保定地区文物资料汇编》记载，当时定州已探明并编号的汉墓就有281座之多。2001年，汉中山王墓被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只是定州的这些，不包括满城的中山靖王墓，该墓是国三中单独的一项）。由于资料的缺乏，我为了找到具体保护范围费了大量功夫，终于在北京建筑大学王鹏先生的硕士论文《汉中山王墓群遗址保护的关键性问题研究》中找到了答案，其竟然包括了176座汉墓！这显然不只是中山王的，还包括了陪葬墓、家族墓、僚属墓之类的在内，情况可谓非常复杂。

 

 图3：只有省保牌照

在这之中，如今经考古发掘并基本确认墓主身份的中山王墓共有四座，我们眼前的这座大墓便是其一，这也是唯一作为景点开放的一个。它毫无疑问属国保范畴，不过只悬挂了一块省保牌——北庄子汉墓石刻，国保牌照则未见（从未见过该项牌照，也许在其他175座墓的某个地方……）。

 

 图4：勉强算是墓庐吧

掏了五块钱买票进门，原以为这里除了坟头之外只是个汉墓石刻展，工作人员告知说还可下地宫参观，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推门进入第一个建筑，沿着陡峭的楼梯下去，阴冷之气息扑面而来，温度骤降得有10度，一热一冷，待久了怕是要感冒。地宫大概还算维持了汉代的结构，不过翻修得很新，而且墓道这头为了方便游客肯定是不对路了。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下汉代地宫来着（中山靖王那个在山上，不能说是下吧），也算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图5：直下地宫

 

 图6：券顶砖上的文字

此墓墓主是谁呢？由于景点的名字，让我搞了一个很大的乌龙，直到动笔前绘图时，我才忽然发现错了。这里叫“北庄子汉墓石刻馆”，北庄子，是1959年的首次考古地点、这些石刻的出土地，该墓主最终认定是东汉中山简王刘焉（此刘焉非三国时刘璋他爹也），这让我很自然的就把这里当成了中山简王墓。

在如今的地图中很难准确找到四个中山王墓的具体位置，因此我打算标注一张四墓位置图分享给大家。这里最熟悉，于是我首先标上了简王墓，但看了1995年的35号墓发掘报告后发现所有的信息都不对啊（这次就是发掘的石刻馆里这个墓，如果是简王墓那还发掘个毛）！那简王墓又在哪？我赶紧又在地图上找北庄子，结合资料确认简王墓原来是在石刻馆西北约2公里处……

 

 图7：于某手绘的四座中山王墓位置图

这里面的渊源还挺有意思，简王墓当年发掘后大概是直接回填了，现在地表已无踪迹。简王墓石刻在1975年时挪到了这，于是这里变成了“北庄子汉墓石刻馆”。然而那会此墓也尚未正式发掘，后来发掘了人们认为墓主是中山孝王刘兴（就是被王莽弄死的那个汉平帝的爹地，但我看这个结论似乎并不甚权威，不过定州博物馆已明确这么说，本文暂且采用），此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孝王只好把简王的石刻认领了。但往来游客又有几人知道这里其实并不是北庄子呢？您说，这是不是挺误导人？

 

 图8：北庄子汉墓石刻

要说起来，其实关于墓主人的乌龙早在千年前就存在了。上文写净众院塔基地宫时曾提到，当时曾出土了一通宋代的《创修净众院记》，该碑文中就把这个大冢当成了后燕开国皇帝慕容垂的高陵。由于此碑很快就湮没于世，这一说法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到了清代，人们又把它当成了中山靖王墓（石碑还在这院里……），但随着满城汉墓的考古发现，“靖王坟”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然后人们又把此墓的文保项修改为慕容陵，直到1995年考古发掘后明确是汉代王侯墓。但也许现在仍然是乌龙，谁知道呢？

 

 图9：中山孝王？的墓冢

遥想旧时定州，城外高冢遍布，有些甚至都成了名胜，定州老八景之一的“平山胜迹”即指此。这些墓大马金刀地立在这儿两千年，不被人倒了斗那倒是奇了。这个“孝王墓”被盗的最惨，基本已没剩下什么关键物件，所以认定墓主身份才如此费劲。至于其他三个中山王墓，也不知是当年盗墓贼手艺不济还是什么原因，竟然剩下了相当多的东西，其中不乏大量的金饼和国宝级玉器，甚至连金/银缕玉衣都留了下来。各位如有机会去定州博物馆的汉家陵阙展厅，就能看到它们的风貌。

 

 图10：中山穆王墓出土的金辟邪

遗憾的是，在“汉中山王墓”国保项下的176座汉墓中，盗墓的现象在近年仍时有发生。客观的说，在这么大的范围里，想要365*24的对每一座墓妥善看护，显然并不现实。更何况，在城市的发展中，也不可避免的对古墓造成侵蚀破坏，使所谓的保护范围成为一纸空文，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在想，如果对于某些古迹，既不能保护，也不能利用，而且明知道下面很可能有重要的文物遗存，那么是否还要一定完全墨守“不主动发掘”的成规，非要等不法分子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之后才去被动的“抢救性发掘”呢？当然了，这个问题我想也没用，还得是居庙堂者思之。

如果我的系列游记，能让这些历史更清晰的展现，能让更多人关注并喜欢上文物，于我来说于愿已足。不过如今之际，我也只能是“只缘身在此坟中”了。这个石刻馆的可喜之处，除了能下地宫之外，还有此处收集了大量的定州古代碑刻，总数当不下百通，其中甚至还有早到北齐的！对于我与贾兄这般历史爱好者来说，看得是流连忘返，本来是为等饭点消磨时光来着，最终反倒搞成忘记时光耽误饭点了。

 

 图11：石刻馆中收存的大量古碑

然对于这个大的国保项来说，我们作为游客能方便走访的，只有这一百七十六分之一。故本文虽尽力去探究它们的历史，但也实有些管中窥豹之嫌。最后，我要对前文提到的那位北京建筑大学的王鹏先生致以崇高的敬意，他才是真正的实地走访者，当我看到他的那篇论文时，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前文链接：寻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92）——定州净众院塔基地宫

                            静思斋 于岳

                           2021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