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球仪

三球仪西北角象棋摊子上经常有个女的爱下棋。大家都管她叫“女棋手”。

女棋手年近五十，个子不高也不低，人不胖也不瘦，梳一头齐耳短发。经常穿一身休闲运动装，走路利利飒飒的，活像一个男的。

听她说话，比男的还猛。经常下棋的，彼此都熟悉。见了她都是一句话：

“来，杀一盘？”

“杀就杀么，谁还怕你不成咧？”

一边说着甩一下头发，一边撩一下衣服蹲下身子，稳坐在小凳子上。

女棋手下棋，安静得像一只猫。经常把两手夹在两个并拢的磕膝盖中间，屏着气息眼睛定定地看着棋盘。待对方放定棋子后，轻轻问一声：“走好了么？”

听到对方回答说“好了”，她才拿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棋子，小拇指在空中划一个优雅的弧线，然后把棋子稳稳地放在要走的位置上。——左手连动都不动。

棋盘上，有隐隐的杀气。可是很难有人看到她有慌乱的时候：输了一笑，夸对方：“厉害！”赢了也一笑，跟对方拱手：“承让！”那份神闲气定的做派，真比彭德怀元帅指挥百团大战一样。

那些围观的人，——都是男的，纯色的大老爷们，——无不啧啧称赞：“女棋手，不一般！”

这个女棋手的确不一般。

一般女的，平常都把自己穿的妥妥贴贴的，打扮得像个美丽的孔雀才出门。白天跟家人逛个超市啦商场啦，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做个美容啦练个瑜伽啦；或者晚上吃个宵夜啦，跳个广场舞啦的，嘻嘻哈哈的一路散步回家。可她不，吃过饭，就溜达到棋摊上这里接受挑战。

穿的衣服吧，偏中性。拿女性的标准来说，算是太凑合；拿男性的眼光来看，很普通：颜色就是传统的蓝偏黑色，或者红色；款式就是男子经常穿的运动款式，鞋和衣服，都是。

——她好像在穿戴上不怎么讲究，但也绝不邋遢。只是长时间的在外面摊子上跟人下棋，脸上的皮肤被吹得像砂纸打了似的粗糙，没有其他女性的柔和细嫩。

棋友们都说，她把心思都用在琢磨下棋上了，给脸上就没功夫投资。

听说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没人知道她的厉害。很多人都想跃跃欲试地跟她来一盘。她只一笑，往那里一坐，把围着的人扫视一圈儿：“谁先来？”

……那天下午直到晚上8：00，凡是在棋摊跟前的人都给她捋了一遍，把所有人都给剃了个光头。从此，她在这里声名鹊起。

后来，再下棋的时候，就是三个两个齐上，叽叽喳喳地商议半天，才出棋。女棋手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们争论算计，然后稳稳地出招拆招。

这里的棋摊，因为她吸引了小城到处的高手来对弈。这几天零下10℃的天气里，我下午下班路过的时候，棋摊上还热闹的像大排档。一个一个脖子伸的像长颈鹿，看着棋盘急地直喊叫。

女棋手被裹在人群中间，定定地坐着，看着他们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表演，等着他们把棋子走定了，她才淡定地出手。

这段时间，“我要上全运”陕西省民间象棋大赛联赛正在举办。半个月前她参加了乾县站的比赛，元旦期间又参加了周至县站的比赛。参加了大赛的人，又给她增添了神秘色彩。象棋摊子更热闹了。

昨天“三九三”，零下5℃，天阴风冷。我下午4：00左右走过那里的时候，见她穿着黑色毛领棉衣，正专注地于瑟瑟寒冷中跟人对弈。

眼前楚河汉界，胸中万马千军。人生也似下棋，步步务求精心。女棋手为三球仪底下增添了一处风景。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