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里的春天第二部(22)
你起初虽然微小,终久必甚发达
《圣经・约伯记8章第7节》
我和憨子几乎同时想到了钱克文。周丽是跟同学一起去上海的,她出了事,同学肯定会联系钱克文的。
我纳闷,这老钱以前有点什么事都会跟我通个气,为什么这次发生了大事反而不吱声了呢?
憨子闪着一对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你让别个怎么联系你呢?——Call机早就不能用了呀。
想办法嘛,我闷声闷气地怼他,以前我总是用楼下王师傅的公用电话给他回复,有心的话,他应该记得住这个号码的。
憨子拿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可能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幼稚可笑,嘴角一翘脸上扯出几道熟悉的括号来,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人家为什么要记住一个公用电话号码呢?再说了,就算是打到王师傅这里来了,你不在家还不是接不到……
他这句话一下点醒了我,说不定钱克文真打到王师傅这里来了呢,我没把他的话听完冲出门疾步跑下了楼。
小吴,小吴,王师傅看见我下楼远远冲着我招手,很着急的样子。我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果然有我的消息,忧的是不知道那个消息有多沉重。我咬着嘴唇,突然紧张得腿发软。
王师傅问,小吴,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啊?有个武汉的人给你打了好几遍电话,我也上楼找了你几次,你都不在。
我低头嗫嚅,真对不住,这两天我回老家去了。
王师傅盯着我的脸色瞧了半天,哟,你是不是病了?我摇头,他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张旧烟盒纸,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记着一个手机号码。
谢谢,接过他递来的号码纸,我的心一阵狂跳,用颤抖的手指拨了过去。
手机通了,喂,你好,哪位?是钱克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疲惫。
是,是我,吴迪啊。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此刻,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我的心脏。钱克文只轻轻哦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像小河淌水一样平静,放心吧,丽丽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像听见惊雷滚过头顶一样,怔住了,她,她怎么了?
钱克文问,没人告诉你?哦,我忘了,你的Call机停台了,打电话没找到你——丽丽前天下午逛街的时候被小偷捅了两刀。
啊!她怎么会被小偷捅伤呢?
钱克文叹了口气,是别人抢她的包,她不松手,结果小偷就下毒手。
我紧紧咬着嘴唇,脸可怕地抽搐成一团,半天才狠狠地挤出两个字,混——蛋!
那边不说话,钱克文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她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再说了还有叔叔阿姨陪着呢。
嗯,老钱,辛苦你啦!我的喉咙有些哽咽。
钱克文在电话那头干涩地笑了一声,呵呵,只要她没事,再辛苦也值得。
说实话,我佩服你,老钱!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这好像是我心里潜伏着的一个声音,这句话突然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被自己被吓了一跳——这算什么?托付吗?
钱克文似乎也愣住了,又不吭声,我心里翻腾得厉害,许多以前的事情都涌到眼前来了,估计钱克文此刻也不平静,两个男人在电话的两端尴尬地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钱克文在那边先开了口,你别想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康复,等她好了,我们一起劝劝她,让她回武汉工作吧。
我嗯了一声,鼻子猛冲上一股酸热的气息。
等她醒了,我给你打电话,让她跟你说话吧。话题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老钱估计跟我一样都有了逃的想法。
我说好的,我等你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度日如年,害怕,担忧,悔恨交织在一块。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等。我的心情起伏不定,有时候没来由的高兴,没目的的期待,有时候又莫名的怅惘,有时候又觉得这样心烦气躁坐立不安不好,想打起精神,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我的颓废让二胖也看穿了心思,他劝慰道,你要是坐不住,就赶到上海去一趟吧。
我恼怒地咆哮,滚你妈的蛋咯,你懂个屁。
二胖识趣地夹着尾巴溜走了。憨子看着我欲言又止,他在屋里转了几圈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吴迪,既然周丽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说完,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点点头。
我晓得,你现在放不下的应该是你、周丽和钱克文的关系吧?
还是憨子了解我,他又一次戳中了我的心思,还能说什么呢?我低头默认,也想听听他的分析。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他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盯着我,两道又黑又浓的眉毛下射出严厉的光。
我很不适应这种气氛,甚至有些害怕起来,眼光躲闪。
他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说不清是鼓励还是蔑视。
你莫逃避!,一切都会过去的,该要做出个选择了。他的话说得很轻,但是我听着像炸雷。
我两眼木然地盯着地上一块破洞,脑子里激烈地斗争起来。
不管你怎么选,我们都支持你!憨子从对面伸出手来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憨子的鼓励下,我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叶冲的小灵通给钱克文拨了个电话。
喂,你好,是吴迪吗?那头钱克文的语调听起来非常轻松看来心情不错。
是啊,我是,丽丽今天情况怎么样?我故作轻松地问他。
很好啊,今天很好,正躺在床上看书呢,叔叔阿姨都在,要不要跟他们说两句?
嗯,好啊。
电话转到了周厂长手里,喂,迪伢吧,你莫担心啦,丽丽好多了,过几天我和你阿姨就带着她回家。他的声音很大,我连忙说,先别急着往家赶,调养好了再回也不迟。
周厂长爽朗地笑了,好好好,还是你们年轻人想得周到些。
那边病房的气氛听起来很轻松,话筒在每个人手里传递,最后到了周丽手里。
喂,她的声音很虚弱,是吴迪吗?
嗯,是我。半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一瞬间我竟分不清是悲哀还是欢喜,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最后只从喉咙里挤出来三个字。
莫担心,我很好。她的声音里很轻。
嗯,以后要小心!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我的脸庞滚落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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