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
严修(1860年4月12日-1929年3月14日),字范孙,号梦扶,别号偍屚生。原籍浙江慈溪(今宁波市江北区慈城镇),1860年出生于天津。中国近代著名教育家、学者、书法家。1882年乡试中举,次年中进士,入清翰林院任职,后出任贵州学政、学部左侍郎等职,戊戌变法失败后,辞职返乡,但仍坚持认为中国需要改革。后来与张伯苓一起创办了南开系列学校,1919年创办了南开大学,到1928年,独具特色的南开系列学校(小学、中学、女中、大学)终于全部建成。他是革新封建教育、推进教育现代化的先驱。严修不仅通经史、习数算,还研究泰西之学,而且琴棋书画样样通晓,其书法秀逸浑雄,颇有功力,与华世奎、赵元礼、孟广慧并称近代天津四大书法家 。善诗歌,与赵幼梅、王守恂同被誉为“近代天津诗坛三杰”。1929年3月14日“南开校父”严范孙在天津病逝,享年69岁,遍及全世界各地的南开校友捐款,在南开中学建“范孙楼”,并塑造了铜像,南开大学及第二南开中学(前身为南开女中)均塑铜像于校园,以此来纪念严范孙一生矢志新学的功绩和对祖国教育事业的贡献。现辑录出版有《严修东游日记》、《严范孙先生古近体诗存稿》、《蟫香馆手札》等著作。
《癸亥正月十七日城南社集以“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分韵得常字》
不知今后几沧桑,又向城南集羽觞。
交浅亢卑皆有悔,俗衰恩怨亦无常。
独容我辈离人立,便拟终身与世忘。
二十四番风信至,眼前莫负好春光。
王若水点评:
这首诗作于民国癸亥年,即1923年,是城南诗社的诗人们聚会时的诗歌分韵赋得之作。诗社的诗人们经常聚会,餐饮费用“AA制”,席间饮酒作诗,费用的结余集结起来,年终用来赈济文贫。他们作诗用古人的诗词,分拆为每个字,每人抓阄,用抓得的字为韵赋诗。这首诗就是以杜甫的诗句“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曲江二首》)拆字所得,诗人分得“常”字,以之为韵写成。
“不知今后几沧桑,又向城南集羽觞。”羽觞,又称羽杯、耳杯,是中国古代的一种盛酒器具,器具外形椭圆、浅腹、平底,两侧有半月形双耳,有时也有饼形足或高足。因其形状像爵,两侧有耳,就象鸟的双翼,故名“羽觞”。集羽觞就是聚会的意思。当年诗人周岁已经63岁了,老友们在天津城南聚会,又拆“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诗句,自是感慨时光流逝,流露出不知今后还能有多少相聚的日子的稍觉凄凉的心情。“交浅亢卑皆有悔,俗衰恩怨亦无常。”有悔:亢龙有悔,意为居高位的人要戒骄,否则会失败而后悔,也形容倨傲者不免招祸,亦指要懂得进退。友人们的情谊有深有浅,大家不卑不亢,都是进退自如,谈吐议论世俗衰化,恩怨无常。“独容我辈离人立,便拟终身与世忘。”以严修为首的城南诗社的诗人们有着较高的传统文学修养,他们结社的目的不是为了争名逐利,结树党援,而是有着摆脱世俗烦恼,获取心灵悠闲的超脱的精神追求,这句表现出诗人浓浓的退隐之心。“二十四番风信至,眼前莫负好春光。”二十四番风信,即二十四番花信风,宋周煇《清波杂志》:“江南自初春至首夏有二十四番风信,梅花风最先,楝花风居后。”毕竟是朋友聚会,热闹赏春,尾联诗人心情大好,劝告大家,赏春爱春,在大好春光中领略百花次第盛开的美景吧。
城南诗社成立于1921年暮春时节,严修主倡,津门乡贤严修、赵元礼、金息侯、王守恂等朋友皆和。起初不过是兴趣相投的三五位朋友之间的聚会,因举办雅集地点位于天津城南八里台南开大学一带得名。城南诗社凝集了当时天津有名的诗文大家,王守恂、赵元礼、李金藻、华世奎、章梫、冯文洵等皆为其中重要成员,天津地方文化教育界知名人士几乎全部参与诗社活动。诗社前后持续30年,成员以天津诗人为主,又涉及全国各地文学之士,总数超过200人,这些人大多著述丰富,不少人都有著作留存。1937年天津沦陷时,城南诗社一度停止活动,1945年后再次兴起,诗社活动至1950年初停止。可以说,以严修为核心的城南诗社,凝聚了天津近代文学史上最大的文人群体。这是天津文学不可忽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城南诗社前呼乾隆时期的水西雅集,后应抗战时期的冷枫诗社与之后的梦碧词社。在天津沦陷以后,城南诗社中的青年诗人发起一个新的诗社,即冷枫诗社。冷枫诗社以赵元礼等城南前辈为导师,在结社宗旨、成员传承、诗学旨趣等方面,与城南诗社具有明显的一致性。当时津门诗人,不入城南,则入冷枫,或两者兼入,成为天津文坛一大盛事。冷枫诗社消歇后,寇泰逢等人组织梦碧词社(诗文并作)。而社中成员大多为城南诗社与冷枫诗社的旧成员。梦碧词社一直到20世纪末期仍有活动,是当代传统诗词的重要组成部分。
天津,因漕运而兴起,明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404年12月23日)正式筑城,是中国古代唯一有确切建城时间记录的城市,“天津”这个名字为永乐大帝明成祖朱棣所赐,意为天子渡河的地方。明朝设卫筑城之后,随着封建商品经济的发展,天津渐渐发展成为一座新兴的商业城市;到清代中叶以前,天津得河槽、海运和芦盐之利,已迅速发展成为北方的商业集散中心、拱卫京师的畿辅重镇。从咸丰十年(1860年)被迫开埠至民国时期,是天津发展的重要阶段,近百年的中国近代史,多少大事都和天津相关,所谓“百年历史看天津”,仅仅一座“小站”,就练出了中国5位总统、9位总理、30位督军,小站的新军,也是中国近现代化军队的肇始。一座城市,百年间被异族攻陷过三次:1860年英法联军;1900年八国联军;1937年日本法西斯,纵观世界史也是绝无仅有的。1949年1月15日城市解放,天津迎来新生。天津对她自己宣传得太少了,更何况她的文学。对于天津近代文学的不了解,甚至形成了“天津文学无近代”的印象。新中国成立后,偏重新文学轻视传统诗文,以及严修诗集被束之高阁,诗人严修在民国文学研究者视野中处于边缘之地,在普通民众印象里也成为陌生之人。严修在文学史中的这种遭遇,也是天津众多以传统诗文创作为主的近代作家的普遍遭遇。通过研究诗人严修的诗学观念、诗歌创作、诗社活动、诗派承传,可以进一步了解以严修为核心的一个庞大的近代天津文人群体,还近代天津文学的真实价值。
《再占一绝句》
病中恶字如蛇蝎,忽觉祥麟纸上来。
火急将诗来鼓吹,蜇虫欲振要春雷。
李都蔚点评:
看了若水兄的点评,对天津的历史和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从严修先生的生平简介了解到若水兄的母校与严修先生的渊源。严修曾任清朝翰林院编修、国史馆协修、贵州学政、学部侍郎等职,积极推动全国教育改革事业。与旧官吏不同,他倡导新式教育,曾奏请光绪帝开设“经济特科”,改革科举制度,制定“尚公、尚武、尚实”的教育宗旨。他的最大贡献便是创办了南开大学、南开中学、南开女中(今天津市第二南开中学)等南开系列学校。南开系列学校是严修、张伯苓两位先生教育事业的不朽丰碑。从1898年严修聘请张伯苓担任家塾教师,到1904年私立中学堂(即后来的南开中学)建立,中间经过6年时间。这6年,既是世纪交替之际,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空前的大变革时期,其间许多争论、冲突的焦点都是围绕教育、学术与文化展开的。多年以后,张伯苓把这6年称为“南开的胚胎期”,其实孕育的岂止是南开。严修与张伯苓这一时期的教育活动,对中国近代教育史,乃至整个中国近代历史,都具有启发意义。这6年时间也正是中国近代教育转型的关键时期,从戊戌变法到清末新政,教育问题总是处在改革的风口浪尖之上,从经济特科,到新学制建立,再到科举废除,教育的每一次变革又在牵引社会的变革。作为教育革新的先行者,严修、张伯苓的活动不仅深受时代的影响,同时也引领着时代风气的转移。
严修先生晚年,对诗歌的爱好几乎到了狂热的程度,不仅因作诗而深夜不寐,更是不顾生病不顾人劝而参加诗社活动,以至去世前数日还作自挽诗并登诸报端。这首诗便是他一次重病过后所作,描写当时嗜诗的状态,病后亲友劝戒不必作诗,王守恂与林墨青等诗友也对他说最好别用心费神,但严修却道“偶一联吟或不妨。”祥麟,指麒麟,是古代传说中的瑞兽,象征祥瑞。蜇虫欲振:惊蛰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每年太阳运行至黄经345度时即为惊蛰,一般在每年在3月5日或6日,这时气温回升较快,渐有春雷萌动,“惊蛰”是指钻到泥土里越冬的小动物被雷震苏醒出来活动。严修形容自己对诗歌的爱好,就如同蛰虫对春雷的渴望。伴随着这种热烈,在严修人生的最后10年,他的诗歌创作达到了最高峰。据统计,仅《严范孙先生古近体诗存稿》,收诗就超过800篇,而其中绝大多数为严修60岁之后所作。
严修先生对后人的影响很大,整个严氏家族如今没有一个经商的,大多从事教育工作,传承着曾祖父的未竟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