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村庄的冬天,更纯粹也更有味道

过罢中秋,气温开启深秋模式。早晚,由凉转冷了。我把2015年冬天写的一篇,发在这里,提前入冬。

人都难免有依赖的惰性。一个多月前,我弟弟从外地返回。他在附近集市上弄了个店面,准备当老板。他拉开“定居”的架势,要结束十几年的漂泊生活。因他经常回家,我回家看老娘的次数,就稀少了,总是一拖再拖。

终于下了决心,回家一趟。上午11时刚过,我就骑车赶去车站,转乘农班车。12时许,到家了。老远,见老娘还在屋后张望着。头天晚上,我在电话里跟她说好了的。

这一次回家,我发现,村庄的冬天跟城里的冬天相比,真的不一样。

村庄的冬天,似乎更纯粹。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枝条直愣愣地插向云霄。几乎看不到残留在枝头上的叶子,更难觅一片绿叶。这跟城里是迥然两样的。在城里街道的两边,有的树木落叶了,更多的则是郁郁葱葱的模样,一派绿意盎然。在村庄,树木会述说一个真实的冬天。而在城里,绿树掩映下,会模糊人对季节交替的感知。

午后时分,我在家门前池塘南沿的背阴处,还看到了一缕缕的薄冰。它们连结着塘沿边早就枯萎了的水草,似有若无。用手摸摸,果然是冰。捏一小截在手里,几秒钟的工夫,就化了。但在城里,除非雨雪天气,一般很难看到冰的影子,更谈不上跟它亲密接触了。目光所及,到处是高高的楼房,硬硬的路面。楼房下,路牙子上,有醒目的垃圾箱,有高耸的广告牌,就是不见冰,哪怕薄薄的一小片。没有冰的地方,难以让人把它跟冬天联系起来。

村庄的冬天,也更有冬天的味道。本家大伯串门儿,斜坐在三叔门前的小板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跟我三叔闲叙。正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大伯那有些泛白的火车头帽子上,那两只袖子沾满浮灰的厚厚棉袄上。他的视力不行了,面对面看我,说也只是看个人影。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我。听力还是蛮好。说话间,大伯有些嫌热,要把火车头帽子脱掉。三叔赶紧制止:把两个耳巴子卷上去就可以了,最好不要脱帽子;这是冬天,过了年也都九十的人了,不小心容易闪了汗,着凉。这时候,大伯的儿媳妇远远地朝这边招手,喊他回家,饭做好了。

不远处的一块白茬地里,邻居老朱用铁锹挖地。这是他家的秧母田(开春育水稻秧苗的小田块)。老朱也该七十开外了吧。但看他踩锹拐子,端锹把倒土的一招一式,我猛然想起那个老当益壮的词。干得正起劲,可能有些热了,老朱干脆解开袄子的扣子,敞开怀,往手心里吐一口吐沫,一副不服老的模样。

厚厚的袄子,旧式的火车头帽子,晒太阳,不闲着,活动活动就敞着怀……这些才是记忆中冬天的标志,也才是冬天的别样味道。而在城里,却是看不见,也品不着的。街道上,都是行色匆匆的人,辜负了冬日的阳光。穿衣戴帽,都是保暖的高科技。看上去过于单薄,叫人分不清这究竟是冬天呢,还是春秋天。尤其晚上,那斑驳的声光电,把街道都打扮得灯火通明,也把承载冬天的标志物不经意间涂抹掉了。再尖的鼻子,恐也难以闻见那只属于冬天的特有味道。

临走,老娘在园子里砍了几棵黑叶白菜,装在一个小布袋里,递给我拎着。又问我,下一趟啥时候能回来,顺便带几盒降糖的药。我说,一个星期之内吧。老娘赶紧说,药还够吃一阵子,不急。我告诉老娘,就是有些急呢,急着回来再看看村庄的冬天,尝尝冬天的纯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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