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发觉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
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刘和刚
  1  
前年的六月
与往年的六月稍有不同
我很忙,飞来飞去,讲东讲西
爸很忙,住来住去,反复手术
暖得呼吸不畅的时节
爸都在那处绿荫下的病房
推门可见,雪样的头发
和一副,突然老去的面容
突然的
很是突然的,令人窒息的突然
以为他还在唠叨
在和妈妈为一块抹布吵吵
却已经,突兀升腾留恋的目光
我说:爸,坚强些,没什么大不了
知了叫得欢畅,我匆匆来
匆匆走
他匆匆地看着我
重复着:嗯,坚强。

  2  

仓皇的秋天
叶子凋零成一地残黄
爸弓着背,守在墙角
雪白的,是床单,是枕套,是头发?
以为还有很久,
久得可以天天一起聊
日日一起发呆
却已经
只有在这里
我才常来,经常来
同样的秋天,叶落铺街
午后
小床
花被单
您,我,还有一只小鸡
被窝里,我有种向往
向往有一天,您背着我,去天安门广场
还有,那只绣在小袜子上的
嫩黄色的,小鸡。
秋天,很萧瑟
我很忙,您也很忙。

  3  

冬天,烧一只火锅
煮喷香的汤
话不多,几句就够
吃不多,几片就好
一切如常,爸依然在
在笑,在说,
在回忆,那些斑驳了的
过去
只是,无雪的这一季
病床缠绕
以为的,那些以为
也只是以为
先一个治疗
后一个方案
您说:进了这儿,就听医生的
好,听医生的
像从前,我听您的

  4  

爸不坚强
从来都不
这就是我的父亲
爱他,不需要很多
更不需要他必须是坚强的那个
也只是,脆弱的声音响起时
我才发觉
我从来不懂他,不宽容他
春天
喧闹中的喧闹
虫出叶冒
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一日,又一日
推开门
门是自动的
看护工挥动隐秘的机关
门开处,一排洁净
没有门的房间
穿窗而入的阳光
以及,光亮处雪白的发
刺目 夺目 耀目
刺中的,是眼眸
还是,心脏?
您说,好些了
白发闪出一道金芒
眼神里,有一丝破茧而出的
叫做,希望!
等等
再等等
白色的发,金色的光
从前,您戴着听诊器
也是白色的一道光芒
说:按时吃药,下周复查。
听,诧异神奇,恍然有趣。
爸,您是帅的,哪怕在病床上
您是神奇的存在
是那道白色的
明亮的
—— E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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