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成蝶:精神分裂的痛苦过后,阳光终会照进生活
我是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我的故事,要从高中讲起。
说起我为什么生病,这真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因为有太多的或直接或间接的因素在里面,但我的病多少与感情经历有些关系。
那是2003年,高二下学期,春季开学,班上最漂亮那个女生H竟然主动跟我同桌换位子,成了我的同桌,我俩在一起天南海北地瞎聊,总能找到可以聊下去的话题,一时间我感觉心花怒放,被幸福的感觉萦绕着。
如此过了半个学期,后来,我因为某些原因和H分开,坐在了别的位子上。
那以后,我很伤心,经常发呆。有一次我转后去面向后面坐着,突然一个纸飞机扑面而来,扎进了我的眼睛,我眼前一黑,捂着眼睛叫了起来,那个放纸飞机的男同学赶紧过来道歉,老师来了,让他带我去医院看看。去医院挂了眼科,医生开了眼药水和消炎药,就让我们回去了。
谁知道,祸患从此开始。
用了眼药水和消炎药后,我眼睛里的伤势慢慢好了,但是留下一个毛病,就是眼睛视野里时不时出现一个亮亮的小白点,让我很烦躁。后来竟因此出现了焦虑的症状,心慌心跳,为此,我不断地请假去看医生,而那些小诊所先说是感冒,后来又说是心肌炎,来来回回治了好多次,都没有效果。
第二学期开学,上高三了,我还在请假治病,同学们都上学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呆在租的房子里,思绪万千,各种想法如潮水般涌来,我终于慢慢糊涂了——走在路上,觉得别人都在看我;睡在房间里,听见外面的谈话都在议论我。
我妈听说后,赶紧请假来看我,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我的精神症状已经很严重了!晚上不睡觉,到处乱走,白天也乱跑,嘴里嚷嚷着要见我的女朋友H……没办法,我父母给学校申请了休学,把我带去了西安市一家精神病院住院。
精神病院给我的诊断是“青春期型精神分裂症”,每天打吊瓶,吃药,我父母陪住在医院里照顾我。
在医院里,关着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人,有老年人,也有中年人,还有和我年龄一样的年轻女孩(那时候是混合病区,条件简陋),也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经过专业的治疗,我慢慢好了,两个月后,我出院了,又去了一家不错的中医诊所做针灸,后面病情趋于稳定,就回家了,在家里服药维持。
一年后,复学的时间到了,我父母劝我不要上学了,上学费脑子,病再犯了不得了,让我呆家里娶媳妇成家。但我坚持要上学,完成我的梦想,我父母拗不过我,就同意了。
2004年秋季开学,我又去了学校,分到了一个陌生的班级,很快我就和新同学们混熟了,相处的很愉快。第一次月考,我还拿了全班第一,老师和同学都对我另眼相看。
可惜当时吃着的药副作用不小,后面老是困得睡不醒,经常迟到,功课也慢慢落下了。好在那个班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女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后,她不但没有责怪我迟到,还买了个闹钟给我,叮嘱我尽量早起,把我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时候我坚持服药,所以病情没有反复,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得以顺利高中毕业。高考成绩出来,离二本线还差18分,好遗憾,毕竟得过脑病,不比正常时候,很难考出好成绩了。我常想,要是我当年没有生病,正常的状态参加高考,考个一本应该不成问题,可惜天不遂人愿。
复学那一年,昔日的好友大部分都在补习,所以我们又在一起玩,他们也都对我和以前一样,没有嫌弃的意思流露出来过。2005年高考过后,人家都考上大学了,剩下我一个人再战一年。
2005年秋季开学,我成了补习班的一员,这次没有了亲密朋友,也没有了包容的老师,那个班主任是个男的,我迟到了,他就恶狠狠地骂我,逼的我不得不起早,后来压力太大,终于脑子受不了,出了点状况,于是请假休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自己已然得了精神病,学业上是不能强求的了,于是决定干脆放弃学业算了。
回到家,爸妈带我去精神病院复诊,给我换了一种药,医生说这个药副作用少。但我吃了后难受死了,感觉脑子被镇静得死死的,没有一丝愉快的感觉,后来我明白这种感觉叫抑郁。因为抑郁感太强烈,我一般不吃这药,只在感觉脑子兴奋的时候吃一粒,药劲起来后,脑子静下来了,但是抑郁的感觉要十几天才能过去。
从学校回家,2006年冬季,家里给我介绍对象,前面介绍了三个,都失败了,到第四个终于成功了。邻乡的一个姑娘,长得瘦瘦弱弱的,答应了这门亲事,我的人生又燃起了希望。
结婚后,我和妻子相濡以沫,感情上很和睦,很快地有了孩子。家里的地里种着中药材,我们就干着地里的活,夏季除草,冬季挖药。我父母则出去外面打工,日子过得还可以。
然而,精神病对我的摧残从来没有停止过。因为后来在私人的精神病诊所看病,一直病情很“稳定”,没有大的波折事件,家人和我都不怎么重视了,医生开的药也是隔很久才吃一次,那时候,其实我的精神症状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因为没有自知力,自己并不知道。
我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总觉得别人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乃至看穿了我的心理活动,在人前紧张不安,甚至洋相频出;经常就像糊涂了一样,控制不住脑子,越是讨厌什么,反而越是在想什么;对一些毫末小事纠缠不休,无法摆脱出来;我总觉得周围的人对我充满歧视,别人一笑我就觉得是在嘲笑我,别人吐痰是在唾弃我……
这样的状况竟然持续了七八年之久!就是因为缺少精神疾病的相关知识,对疾病的认识不够,总以为自己状况好着,是一个“正常人”,所以讳疾忌医,不想进一步求治,只在难受的时候吃一片药,能管一段是一段。
那时候我的状况基本上能代表大部分的精神疾病患者吧,没有自知力,不认为自己有病,用仅存的理智过着生活,而又不发生严重的打闹之类的事件,看起来勉强像个“正常人”,浑浑噩噩地过着。
由于长年的不治疗,我的疾病终于爆发了一场大发作。
2014年春季,俗话说,“菜花开,痴子忙”,每到春季是精神疾病的高发期。我在这一年春季犯病了,而且犯得很严重,在我的妄想里,世界毁灭了,人人都成了傻子,而我是唯一的救世主。于是我每天东奔西跑,跑去拯救世界。
那一次真的病得一塌糊涂,是历来最严重的一次。我父母本来在外地打工,听说我犯病了只好赶回来。这次,继续吃原来的药不管用了,眼看病情越来越严重,父母决心带我去个好医院看病。四处打听之下,知道本省有一家精神病专科医院,水平很高,于是带我去了那家医院。
这一次,是一家很大很正规的医院,有好几个病区,我进了四病区。里面实行封闭管理,只有周五洗澡才可以出去一次。我的主治医生姓韩,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我在里面不光吃药,还做了电疗,没过几天,我就慢慢清醒了,回想犯病期间做的事,能清楚区分那是病态的思维了,并且羞愧不已。
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后半段感觉有点无聊,和病友们下象棋,聊天,一起交流治病的心得。后来终于等到我妈来接我了,可以出院了,我开心极了。
出院后,这次医生开的药是利培酮分散片,副作用很小,吃了后没出现抑郁的感觉,我就坚持每天吃药。
(最近的健康扶贫医生的随访记录,都是“良好”)
不知不觉过了几年,我发现自己没再出现以前那种思维混乱,想个没完的症状了,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吃一片药就抑郁难过十几天,甚至痛苦到想自杀的状况了。我爸妈也说我比以前状态好多了,看来还是大医院的医生医术高明。
直到现在,我依然坚持每天吃药,从不间断。虽然还是明显感觉自己身上还有很多毛病,但是好歹自知力恢复了那么一点,至少知道自己身上有毛病,不像以前认为自己没病那么糊涂了。
现在,我在家干干农活,小孩放学就去接小孩,平时出入超市、饭店等人多的场所也心平气和,一点也不紧张,看起来更像是正常人了。就连我身边的亲戚邻居,也都私下里说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这几年国家大搞扶贫工作,在我们村里设立了公益扶贫岗位,我很荣幸地被选上了,做了村里的道路清洁工,每天扫扫道路,每月有一笔工资,虽然钱不多,但我觉得重在参与社会活动嘛。疫情期间,我还被选中做了疫情检查站值班员,为疫情防控出自己的一份力。
(作者供图:疫情防控工作中的照片)
现在的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回头看看,这一路上荆棘丛生,有着过不完的沟沟坎坎,但好在我没有放弃,咬着牙坚持过来了。我想,没有人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即使是没有患上精神疾病的正常人,也有他自己的一份艰辛和波折,所以,我用我的经历告诉那些患了精神疾病的朋友们,不要放弃,笑着活下去,相信你也会有走出阴霾,走向幸福的一天的。
作者简介:我姓王,陕西商洛人,今年36岁,2003年确诊精神分裂症,多次求医,病情一直起色不大,后于2014年在陕西省荣复军人第二医院住院治疗后,病情恢复不错,现在长年吃药维持治疗,所服药物为利培酮分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