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姐读女人之2:小芹

姐姐的小名叫小芹,是农村的奶奶给她取的名。

小芹生在部队里,那时候北方的女人生孩子是不准在娘家坐月子的,所以,小芹的妈,也就是我的妈,千里迢迢,从哈尔滨来到爸爸所在的部队河南,生下了她。

妈妈老说我和姐姐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因为哥哥是在家里生的,而我和姐姐都出生在医院里,关于这点,姐姐到现在已经年龄不小了,都比我有修养的多,她从来不置可否,而我却不然,每次老妈只要一说起哥哥是在家里生的,是亲生的,我就会大声叫唤,为什么俺那美国老妈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不找上门来让我继承下什么遗产?

妈生了小芹,做完月子就回了哈尔滨,妈是有文化的人,生了我们三个,还把大学读完了,她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奋斗的事情可能太多了,就把她丢给了奶奶,自己到父亲附近的城市工作了。

小芹就在奶奶的身边长大了!

小芹长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再加上一颗小虎牙,一乐还真逗,奶奶的生活相对来说还是挺艰难的,小芹跟着奶奶,学会了怎么高声的吆喝,学会了怎么去捡工厂里锅炉里扔出来的煤核,也学会了扒树皮。

不管怎样,有一年的冬天,妈回了东北,亲戚邻居都劝她早点把孩子接走,怕耽误了孩子的教育。

有文化的妈决定带小芹去大城市,小芹只能和舍不得她的爱她的奶奶分手了。

那一年小芹9岁!

那一年的那一天雨下得特别的大,7岁的我,光着脚丫子在雨地里踩着水玩,看见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乡里的小丫头片子,看见我,“嘿,小丫”就跑了过来,那天我记得的,最清楚的,就是姐姐那颗小虎牙了。

妈把姐姐接过来后就是给她全身的清洗,把她的衣服用开水烫了好多遍,用煤油仔细的去洗她头上的虱子,然后就是改了她的名字,叫戎工,父亲当兵,母亲在地方工作,和我的名字异曲同工。老妈一直只让她唯一的儿子起名字是他们两个人的姓氏,至少哥哥的名字给人感觉还人性化点,她自己老了也说,可能是给孩子们起名起错了,孩子们都太累了,不知道疲倦的都只知道工作。这也难怪,戎工:戎马生涯工作奋斗,卫建:保卫完了还要建设,哈哈,我们两个不工作那才叫怪呢!

少年时代我和姐姐相处的岁月确实是太短了,断断续续的加起来,估计还没有过一年,她什么都比我强,可以跳级,二年级跳到四年级,初一跳到初三,原来没有跳级的班上当班长,跳级以后竟然还当学习委员。

姐姐的歌唱的特别好,那时候,姐姐站在学校的四楼不用麦克风整个校园我们都可以听见她唱歌的声音。每次向阳院里演出,姐姐都会唱:唱支山歌给党听,夜半三更盼天明,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姐姐也有拿手曲目呢!

邻居都说妈妈,孩子唱歌的时候不应该穿打补丁的衣服,可是我们那时候特别喜欢那件红色的灯芯绒的上衣,即使破了,还是觉得很好看。姐姐因为比我大,所以先穿新衣服,虽然有补丁,我还虎视眈眈地等着轮到我穿上的那一天呢!

妈总是不在家,她有点跟一架出差的机器的一样不停的旋转,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代,如她那样出差的应该不多吧。

而我们三个孩子,就被父母分配了,或者他们分开带,或者送到别人家寄养。所以我和姐姐,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

比如,她在湖北枣阳和爸爸住在一起,我就在武汉和妈妈在一起,我在随县和爸爸在一起,她就在武汉和妈妈在一起。其实这样分配好耽误学习的,但那时候似乎学习还不是很重要,上什么地方读书,好像都更多的是注重政治和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

我记忆中,学校经常要我们积肥(就是要上交一桶肥料),有时候回想起来也有点想不通,那些肥料,到最后给谁了呢?就好比每次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这支歌都感觉很理所当然,但过了几十年,才发现,那个写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作词者,也确实有点吹牛。

记得有一个晚上,我独自睡在房里,爸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你睡了吗?”那时候我和爸在随县,哥哥在下乡,姐和妈在武汉。我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爸掩饰不住激动地告诉我:“你姐姐当兵了!”

1977年招小兵的时候,本来哥哥是可以去的,妈担心姐的身体不好,怕她和哥哥一样,下乡干农活,征求了哥哥的意见还是让姐姐当兵了,其实哥哥才是我们家最想当兵的人,才16岁的哥哥,那个时候就懂得爱护和呵护自己的妹妹,这完全是我们两个妹妹这一生的幸运!

姐姐当兵那年才14岁!她学习成绩一流,可那个时代不需要这些,总比下乡要好。

命运是在怎样的在扣响人生的啊!

姐当兵后的五个月,高考制度恢复了,和她同班的同学,比她成绩要差很多的,大都考上了大学,而我的姐姐,却在遥远的河南确山---一个小山沟里,开始了她的军旅生涯。

时间是怎样的在改变着人啊!

偶尔的回家,姐已经从一个14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军人。

记得有一次我和妈在武汉的院子里生炉子,看见穿着一身军装的她和一个女朋友突然的回家来,好是靓丽。

我记得就是那次,我知道,姐姐去了北京。

虽然她老是说些军事语言和政治语言,但她还是要在短暂的探亲居家中穿上我的花衬衣,花裙子,那些年,只要姐姐回家,只要她喜欢的我的衣服,只要她喜欢,全是她的!

聚少离多的相聚,姐越来越成熟,她从一个卫生员开始做起,最后竟然成为了一个军旅作家。

恐怕她是家里唯一一个,抓住任何机会都要鼓励我写作的人,她的文章经常上报,也出书,但她每次家庭相聚的时候,给她朋友介绍我的时候,还是要加上一句:“这是我们家最有才华的小妹妹”。尽管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她说的什么才华,但她的言外之意的鼓励,我如果不在外人面前笑纳,似乎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她很早就鼓励我学会电脑,把写在纸上的文字变成铅字,她就像一个鞭策者,在我为生活,为情感奔波忙碌的时候,时刻提醒着我,你的天分在哪里,你不应该放弃写作。

她用她专业的态度,教我怎么把一篇文章变得更有章法,可惜我这方面天资愚钝,怎么也改不了自己恣意妄为的写作习惯,姐在校正了我许多篇写给成功会员的文章后,似乎最后开始接受和鼓励我的原汁原味的写作方式。

在任何一家书店里,只要有时间,我会下意识地在电脑上查下姐姐的名字,看到她的书和她的名字,虽然一点也不奇怪,但每次还是很得意。

记得有一次在深圳图书馆,我竟然也查到了她的名字,连忙拍下来发到微信朋友圈上,我自己都感觉,那种为自己家人感觉到的自豪,哪怕只是一点点,我都连装模作样的谦虚也不想掩饰。

有一次去深圳罗湖办事,上地铁前买了一本杂志,准备地铁上混时间的,看见一片散文:《父母在,共远游》,还在琢磨,这个人和我们家的理念真相似,和父母的远游,是我们兄妹三人每年给自己定的最甜美,也实施最彻底的计划,再一看作者名字,豁然写着竟然是我那亲爱的姐姐,那种兴奋,恨不得捞一个地铁上,随便的不相干的人来分享下才行!

奶奶给姐姐起的小芹的名字没有再用了,似乎也早已经被遗忘。

记得很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在北京给姐姐过生日,我和姐夫哥骑着自行车去餐馆,路上我告诉姐夫哥,姐姐有个小名叫小芹,他竟然大吃一惊,呵呵,看样子,姐姐的小名在她生命里只属于了她和我们一起拥有的,少年的过往岁月。

那朝我奔来,有着一颗虎牙龇牙咧嘴上来就上来要和我拥抱的小芹,还真的,只属于了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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