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枝：母与子
母与子
镜头一:凌晨两点多，刘菊艳，一位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骑着电动三轮车从三十多里地的乡下出发赶往县城，车上载着扫帚，铁锹，笤帚及垃圾袋。四十多分钟后，她把车停到她所管辖的路段，从车上拿起扫帚打扫落叶，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是个环卫工人，昨夜刮了一夜大风，路面上落满了树叶。她刚刚把路面打扫干净，将垃圾用三轮车拉走，树上的叶子又落了薄薄的一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用拳捶了捶几下腰，稍作休息，赶紧拿起扫帚一下一下扫起来。凌晨五点多，总算把她管辖的路段全部清除干净。风吹着几个白色购物袋，几团卫生纸到处乱飞，她拿着扫帚边追边拍打，有好几次横过马路时差点被汽车撞到。好险！她拍了拍急剧跳动的胸口，有点后怕。
下班后，她踦着三轮车挨个检查路旁的垃圾桶看有没有可回收的废品。她从里面捡出易拉罐，矿泉水瓶，纸箱子，破书，烂报纸，统统扔进三轮车，然后拉到废品回收站去卖。踫到好运气，一天竟然能卖二三十块。她点着额外收入的那些零钱，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镜头二:孙少强，刘菊艳的儿子，二十多岁，在校大学生。同一天，孙少强上午九点多才从梦中醒来，他穿好衣服，上完厕所，洗漱完毕，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玩起昨晚暂停的游戏，边玩边吃着零食。星期天没课，室友们各忙各的去了，有的外出打零工，有的去教室学习，有的去逛街，也有的和女朋友去约会，宿舍里只剩下孙少强一个人。他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只喜欢上网打游戏，特别是《英雄联盟》，越玩越上瘾，常常通宵达旦，乐此不疲。他从上小学时就迷恋上了网络游戏，母亲曾多次劝说并阻挠过他，他不但没有任何收敛，反而越陷越深。他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玩游戏上，结果只考取了一所三流的大学。
镜头三:刘菊艳拖着疲惫的身体，满面灰尘地回到家里。她匆匆地洗了把脸，简简单单地做好了饭，在饭桌前坐了下来。一碟自腌的萝卜条，一个馒头，一碗热水，这几乎是她每晚的饭菜。几年前，丈夫突然暴病身亡，后来女儿远嫁南方，儿子又考上了大学，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能凑合就凑合，能节省一分是一分，是刘菊艳一贯的生活习惯。
镜头四:孙少强和几个同学在一家高级餐厅的包间里聚会，有几个同学已喝的面红耳赤，东倒西歪，桌子上一片狼藉。喝完酒后，他们一行人又踉踉跄跄，大呼小叫地走进一家卡拉OK歌厅。
镜头五:刘菊艳来到一个地摊前，久久凝望着那件紫红色的毛呢大衣，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喜爱却又无奈的神情。这件衣服她心仪了很久，也试穿过几次。那颜色，那款式都是她喜欢的，穿在她身上如同量身定做的一般，但二百六十元的价格却让她望而兴叹。已有好几年了，她都舍不得为自己添一件新衣。
卖衣服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因为来过几次，她已认得刘菊艳。女子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
“阿姨，还是舍不得买呀？这款衣服我一天能卖好几件，真的不贵。要是放在商场里，敢要您五百多，您信不信？别犹豫了，赶紧买吧，今天就剩下两件了…”
刘菊艳苦笑着摇摇头，再次遗憾地走开。当她骑车来到闹区时，看到路旁的墙上张贴着招工的小广告，她立即停下来:因本店生意的需要，现招收一名包饺子工，每小时十元，从18点至20 点，有意者面试。刘菊艳按照小广告提供的详细地址，找到了那家饺子馆。老板娘上下打量了刘菊艳一眼，问:
“阿姨，在县城里有住房吗？”，
“没有"。
“那你怕不怕走夜路？”，
“不怕"。
“那好吧，您先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再招其他人。”
刘菊艳很高兴，她又找到了第二份职业。
镜头六:孙少强走进海澜之家的专卖店，他豪不犹豫地买下价值五百多元的一件外套，骑车扬长而去。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喜欢上各种各样的名牌，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用名牌来包装自己。也许是从骨子里他就觉得是个自命不凡的人，用这些名牌来包装让他看起来更加与众不同。他大把大把地挥霍着母亲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毫无节制，而且没有丝毫愧疚。
镜头七:刘菊艳正和儿子通电话:
“小强，你怎么又要钱？才给你打过去二千块钱，这才几天你就花完了？孩子，咱家的条件你最清楚，不要和别人比吃此穿，你要节省一点…"
孙少强立刻打断母亲的话:
“你啰嗦什么？学校让我们买了一千多块钱的学习资料，还剩几百块，你想饿死我？不打钱就算了，别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孙少强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刘菊艳愣在原地，虽然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冷漠，但还是觉得心中一阵悲凉。
刘菊艳的右肩膀忽然一阵一阵地刺痛，她用左手使劲去捏，又用拳头使劲去捶。她不知道自己得的是肩周炎还是韧带拉伤。她不敢去医院检查，担心医生让她又拍片又拿药，会花很多钱，她只去了药店买了几帖止痛的膏药。尽管儿子不知道心疼她，但她还是怕儿子饿着，心里难过了一会儿，她又给儿子打过去一千块钱。
镜头八:孙少强收到母亲的钱后，立即去了商场购物。出来时拎着大包小包一大堆食品，都是他平时爱吃的零食。
后记:儿子毕业了，参加了工作，虽然没给过刘菊艳一分钱，但终于不再和刘菊艳伸手要钱了。这几年，远嫁的女儿断断续续寄给刘菊艳一些钱，一再叮嘱她尽早把家里的老房子重新翻盖一下。那所老房子已破旧的不成样子，夏天不能挡雨，冬天不能避风，有好几根大粱已经弯曲，屋顶早已下坠，再不管它，过不了两年就成了危房。刘菊艳打算秋收之后就着手动工，再把地里的玉米卖掉又可以添上一部分钱。正当刘菊艳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儿子的电话让她的美梦碎成了泡沫:
“我相中了一套房子，你帮我交一下首付，剩下的钱我自己贷款慢慢还。”
“儿子，我想把家里的老房子翻盖一下，能不能等到明年再买新房？”刘菊艳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和儿子商量。
“什么？家里的老房子你就凑合着住吧，还翻盖什么？我现在急需一套房子，不然，我拿什么结婚？别人家的父母都是给孩子准备一套婚房，你呢？你光想着自己住新房，你有没有替我考虑过？你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不是，我是说暂时缓一缓…”刘菊艳还想再解释，儿子已经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她了解儿子的脾气，他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无论对与错，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是无条件地服从。
经过几天几夜反复地考虑，刘菊艳开始向儿子妥协，她决定把准备翻盖房子的十万块钱打给儿子。
当她倾尽所有，把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十年的积蓄一一十万块钱打给儿子时，却被儿子如数退回，另外还多了五万块钱。紧接着，儿子的信息发了过来:
“十万块钱能买几平米的房子？你是成心想让我打光棍！这十万块钱还给你，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要一分钱。我打给你这五万块钱，算是我给你的赡养费，从此断绝母子关系，以后互不相欠！！！”
五万？五万块钱买断了母子的血缘和亲情！五万块钱把一位母亲的心瞬间撕成了碎片…
张玉枝：也许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张玉枝：今天是你的生日（组诗）
作者简介，张玉枝，河北衡水人，高中文化，曾在爱传递百花园，泾渭文苑，听荷小筑等平台发表过多篇作品，爱好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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