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善祥 | 马祥根读私塾
作者花善祥先生:小纪镇竹墩村人,扬州作协会员,现任小纪镇文联副主席,在报刊发表过多篇小说、剧本、新闻等作品。著有《竹墩史话》《杨树庄风情录》《中流击水》。
私塾设在纪东陈万松家中,两间草屋作为教室,学生有 20 多个,年龄最大的 20 岁,且已成婚;年龄最小的就是马祥根,虚岁才 7 岁,还流着鼻涕呢。他穿着肥大的棉衣棉裤,连解个手都要人帮忙。每天早上,马祥根的二姐扛着小书桌,搀着马祥根,送他上私塾。
马祥根 7 岁了。父亲和母亲商量要送他去私塾读书。母亲犯愁了:“家中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连买书包的钱都拿不出,还要管先生(塾师)的饭和工钱,太难了!”“再难也要熬!孩子不读书,长大了有什么出息?”父亲的话掷地有声。
父亲带晚用杂树板打制了一张小方桌,虽然没有抽屉,总归能让儿子伏在上面读书写字了。母亲带晚用家织老青布缝制了一只书包,其实就是一只长口袋,在顶端缝成一个小口袋,可以放置方字块等学习用品;另一端不缝,两尺多长的老青布可以卷起小口袋。马祥根不是背书包,而是把所谓的书包夹在胳膊下,看着别的同学都背上新书包,他心里觉得有点委屈。“你的两个姐姐都没能上学,你将就一点吧。我们不和人家比书包,要比比谁字认得多,书背得熟。”想到母亲在灯下缝书包时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觉得自己老青布书包是那么好,比其他同学的书包都好。有一次趴在桥栏杆上看人拉鱼,一时兴奋,竟然手舞足蹈,书包掉入河中,吓得马祥根大声哭喊。还好,那老青布不浸水,拉鱼人从河中捞起还给了他。
私塾设在纪东陈万松家中,两间草屋作为教室,学生有 20 多个,年龄最大的 20 岁,且已成婚;年龄最小的就是马祥根,虚岁才 7 岁,还流着鼻涕呢。他穿着肥大的棉衣棉裤,连解个手都要人帮忙。每天早上,马祥根的二姐扛着小书桌,搀着马祥根,送他上私塾。
塾师是位 60 多岁的滕老先生,慈眉善目,说话慢吞吞,没一点性子,学生们都不怕他。滕老先生教书没教材,只有几百个方块字,那是他用毛笔书写的,横平竖直,遒劲有力。他每天教学生认五六个方块字,也不作任何讲解。“人、口、手、大、中、小。”滕老先生一边举着方块字,一边摇头晃脑,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反反复复地朗读。20 多个学生跟着滕老先生一遍遍地念。
课余时间,10 多个年龄大的学生在一起打打闹闹,玩“吊龙吊尾”“老鹰抓小鸡”,马祥根总是被大同学当作“龙尾”“小鸡”来嬉耍,常常被摔在地上,弄得浑身泥灰,可他不急不恼,笑呵呵的。
时间一长,年龄大的同学再不嬉弄他,反倒在心里敬他三分,是何原因呢?村后头有一棵老杨树,树顶上有个老鸦窝,10 多个大龄学生都嚷着要爬到树上去掏老鸦窝,光打雷,不下雨。大家仰头望着树顶上那老鸦窝在风中摇摇晃晃,心里怯了三分,小腿肚直打颤。马祥根看了又看,不声不响地脱了鞋,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双手搓了几下,“蹭、蹭、蹭”爬上树。树下人都屏住呼吸。眼看快接近老鸦窝了,突然风刮大了,那老杨树随风晃荡,有的同学吓着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马祥根满头大汗,手捧 4 只老鸦蛋从树上滑了下来。他的举动,在同学们看来无疑是个大胆小英雄。第二天,他的父亲知道了他掏老鸦窝的事,并没有责骂他,而是告诉他,东庄有个小孩顽皮去掏老鸦窝,谁知老鸦窝里盘着一条青花蛇,那小孩爬树喘气大张着嘴,青花蛇窜出窝,滑入小孩口中,那小孩当晚就死了。马祥根听得身上汗毛直竖。但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是忍不住上树掏老鸦窝,只是牢牢记住了紧闭嘴巴。
在纪东私塾一年,他已认识 700 多个字。滕老先生捻着稀疏的胡须对马祥根的父亲说,“你那小儿聪敏好学,浑身是胆,是个可造之才。尤其是那嘴唇殷红非同一般,那是吉人之相也”。老先生夸马祥根聪敏好学、胆子大不假,但说嘴唇红是吉人之相实属无稽之谈。殊不知,那嘴唇通红是溃疡的先兆,之后是父亲每天用淘米水为马祥根搽嘴唇才搽好的。
马祥根的父亲粗通文墨,眼光高远。马祥根在纪东私塾上了两年后,父亲就把他送到小纪镇上的苏公馆读书。苏公馆的主人,人称苏三太爷,是个秀才,他的女儿、儿媳都是教师。
马祥根仍夹着那老青布书包到苏公馆上学。比起纪东私塾,苏公馆强多了。有宽敞明亮的教室,有锃光光的黑板,老师在黑板上写的粉笔字,看着清清楚楚,有像模像样的课桌板凳,再也不用自带了。尤其是三位老师都那么朝气蓬勃,多才多艺,不但教语文、算术,还教唱歌、剪纸。这一切,在马祥根看来都很新奇。下课之后,他最喜欢一个人偷偷地溜到邮局,看墙上挂的那只大钟,回家后兴奋地告诉母亲早上上学、中午下课、晚上放学分别是几点几分,他是想告诉母亲自己已识得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