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井
几十年来,我见过无数口井。但只有两口井深深地埋在我的记忆里。一口井在门前,一口井在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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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那口井很大很深,在苇塘的半中央。通常干旱的时候,整个苇塘几乎都没水了,唯有那口井里的水,还是深不见底。那口井没有井台,通向水面的台阶也是泥巴。那里曾经收留了好几个孩子的生命,所以大人们都很忌讳,除非四处的水都干了,才不去那里淘米洗菜或者洗衣服呢。那口井很是邪气,不仅常年不干,那水总是清幽幽的。后来一个异乡人,从那井里打捞出一条十几斤重的大鱼,大家都叹为观止。但不久便听说,那位打鱼人竟然莫名其妙的得了急病死了。于是,再也没有人去那里打渔了。涨水的时候,它便淹没于一片水的中央,再也寻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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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后的那口井,却是我们的吃水井。井不太深,井口也不大,是个露天井。现在想来,其实挺脏的。因为井面上常常便飘着树枝落叶,还有其它的杂物,更不必说杂尘了。但由于全村大部分人都从那里取水,水始终是活的,也不是非常脏吧。舀一瓢,一仰脖子就饮了下去,在炎炎夏日,还是十分的痛快。那口井一直用了很多年,我便是喝那口井的水长大的。直到后来每家每户都装了机打的压水井,井口很小,靠人力压出水来,有井盖,又在每家的院子里,非常的便捷,也非常的干净。那口井才退隐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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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井是在村后的圩沟边上。发洪水的时候,井便与沟水一体了。有一年洪水退后,到处都是鱼儿。母亲与我,还有邻家的大婶都在井边玩儿。她们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闲聊,我们则在旁边嬉闹。“你看,你看,有好大的鱼!”,邻家的小哥哥突然大叫道。我们凑近一看,果真有很多鱼儿,就在那锅盖大的井水里。“等你大回来捞给你吃吧。”大婶讪讪地说道。但那位小哥哥十分会磨人,一直缠着他妈妈现在就下去捞。大婶没有办法,便脱了鞋子,卷起裤腿,向井边走去。我看着母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母亲又瘦又小,我怎么舍得她下水呢。但看到大婶和哥哥的神气劲儿,又希望她能下水。一向坚强的母亲,一下子就读懂了我目光的含义,她义无反顾地卷起裤管,一下子就跳进了水中。其实,井水还是有点深,几乎已经到了母亲的胸口。我从家里拿来篮子,母亲就用这样简陋的工具来捞鱼了。邻家的大婶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大干起来。不一会,都有了收获。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便游在了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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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空特别的蓝,一丝儿云朵也不见。中午家里飘满了香味。父亲和姐姐回来后,都非常惊奇。听说是母亲下井捞的鱼,不禁大加赞赏。但父亲立即便板着脸对我说,“你妈不会水,如果淹死了咋办?简直是胡闹!”我这才觉得自己理亏,一点也不计后果。便始终不说话了。母亲说,“没事,孩子喜欢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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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沟被重新整修过,那口井早已消失了。但那天的阳光还在,那天的鱼香还在,那天母亲的笑容还在,永远照耀我荆棘丛生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