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牧童 / 开普饭

雨中的牧童

文/寒溪

近些年行走网络，曾经用过多个网名。给自己取正装网名不亚于取别名，大都是思索再三的，因为此中包含了个人的好恶、蕴藏着自己的追求，甚至是对自己人生中某一段往事的追忆。

我给自己取的第一个网名叫做“落霞孤鸿”，脱胎于王勃《滕王阁序》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一只鸿雁，驮了一背夕阳，在霞光四射的西边天空上展翅翱翔。远山、近树在它身边匆匆掠过；江河、湖泊倒映着它的身影。虽然略显孤单、有些神秘，但也不乏洒脱与坚强。

有位网友对我说，你的网名里有孤雁、有落霞，以我浅见，此中透露出两个信息：一，你深感孤单，却又向往美好；二，在你内心深处，一定牵念着一个人。我问，何以见得？他说，孤鸿者，独来独往，看似了无牵挂，实则和者必寡，更何况，人世间有哪一件美好的事物不是孤独的呢？落霞者，暮云也。唐寅有词，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看了网友的这段神评述，我立即发了个拱手的图像，然后对他说，老兄您高抬我了，我哪里有那么高尚的追求与学问啊！

虽然涉足的都是一些文学网站，但文学网站里的网民也不都是文雅之士，寻恤滋事者也不乏其人。记得自己在一个国内较著名的文学网站玩儿的时候，就曾看到一名男士莫名其妙地追着一位女士狂骂不止，无论那位女士做什么、说什么，换来的都是他的恶骂。后来得知这位女士还是一位中学教师，是个安安静静写文字的人，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与那人结了怨，使她无端招来谩骂。

有一段时间里我也时常遭人无端寻恤，很感烦恼。为了应对无聊者的骚扰，我曾经取过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网名——“青面钟馗”。钟馗本来奇丑无比，再加之面色蓝青，着实吓人。果然，从此以后那些喜欢无理取闹者，见了我都绕道而行，再不敢发声了。原来钟馗不仅在阴间捉鬼，在阳世也能镇邪。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最常用的网名：“雨中的牧童”。曾经有位与我比较熟悉的女性版主半开玩笑地问我说，牧童就牧童呗，怎么还雨中的牧童？我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是啊，一个人的某些经历，局外人怎么会了解呢?

我自幼生活在农村，天生喜欢童话般的田园生活，热爱四季变换有序的大自然。在乡野里假如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自然界里物候的更替，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时时刻刻都美到极致。“雨中的牧童”这一网名，就是源于我对少年时期乡村生活的不舍与追忆。

在我小时候，春种秋耕等农活还多是靠耕牛来完成的。为此，每个生产队里都蓄养着一群牛。牛是耐粗饲的牲畜，除了在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由人工短暂的饲养外，其他季节一般都是赶到山上去放牧的。

北方的春季大都是干旱少雨的，但偶尔也有春雨潇潇的特殊年景。特别是在柳絮乱飞的时候常常会下场小雨，此时正值杏花盛开的时节，所以这雨又叫“杏花雨”。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的，自然不会下得太大，耕牛体毛稀疏，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油脂，是不怕小雨淋的。于是，牧人就青箬笠、绿蓑衣赶着牛群去山上吃草。我们队里的牧牛人是我的一位邻居，他五十多岁年纪，天生有些耳背，性格却是极好的，在他身上有着乡间淳朴的长者之风。我少年时常跟着他去山上放牛。

雨天牧牛，大都是去村子南边的山谷里。山谷较低处是一层层梯田，山谷的尽头则是陡峭的悬崖，梯田与悬崖之间的山地便是理想的牧场了。在这里牛儿能悠闲地吃草，牧人也可以躲在向外伸出的崖壁下避雨。这时候你若朝山下望去，看到的是一片可以洗涤心灵的空旷与辽阔。远处的村庄、树木上仿佛弥漫着晕开的水墨痕，呈现出初春萧瑟的景象。纷纷细雨阻断了人声与烟尘，天地间一片寂静。

因为是早春，漫山遍野还是以枯草的颜色为主基调的，这烟雨迷蒙的大自然，静谧的如同一幅展开的年代久远的山水画，老旧的宣纸上氤氲着岁月的沧桑，淡淡的赭黄色里泛着些许微微的青绿。偶尔有一两个在山下居住的村民，斜撑着古铜色的油布伞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宛然是在画中行了。张志和说，在桃花流水的季节里，斜风细雨不须归，那是浪漫诗人对早春美景的不舍；朴实的农人雨中归来，则是另一种人间烟火的温馨。

春雨是不会像秋雨那样绵绵地下个不停的，不久便会晴天。有了雨水的滋润，山谷里的绿意渐渐浓起来，在背风向阳的地方开出了紫的、黄的、红的花朵。不经意间你还会发现远处地头上，有一株野桃在开放，粉色的桃花在料峭的早春里美得令人心颤；崎岖的山道旁，那株杨柳树也垂下了绿丝绦，随风摇曳的柳丝深处还会不时传来鸟雀啾啁声。

再过些时日，等到梯田里小麦拔节的时候，东坡那片特定地块里的地堰边、坡地上，会开出一簇簇紫红色的野丹参花。曾听一位老中医说过：一味丹参饮，功同四物汤。少年的我不知道四物汤为何物，也不知道那艳如滴血的丹参根茎究竟能治疗什么疾病。然而，单就这簇簇开放如火焰的花朵，就已给这茫茫原野凭添了不少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