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山头:鸡拔毛 | 就读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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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拔毛
云在山头
老罗成了个“乌眼青”,是小白打的。
小白是收费室的收费员,今年二十出头。小伙子初中勉强混毕业,在家没事儿干,天天瞎出溜,偷偷学吸烟喝酒。在公社食堂做饭的老白就找了书记,给儿子安排了公社卫生院收费员的活。乡里人都是赶集带看病,卫生院上午忙,中午集一散,下午很少有事儿。
下午两三点,正闲。小白左手拿一块镜子,右手拿一把止血钳,一根一根拔胡子。镜子是内科诊室墙上的大镜子烂了,小白拾了一块。止血钳是外科淘汰了的,稍微有点不对齿了,做手术不行,拔胡子能用。小白皮肤也白,就是脸上痘痘多,此起彼伏的,痘痘一起,小白就挤,时间长了,额头嘴唇就有些紫黑色的坑坑洼洼。乡里习惯是早婚,小白最近也见了几个对象,高不成低不就的,都不满意,心里正有些不耐烦。不耐烦,就经常照镜子,一照镜子,就觉得脸上没好地方。最烦人的是嘴唇和下巴上不时冒出些胡须,刮胡刀刮不成,坑坑洼洼的地方又不好剪,小白就拔,见一根拔一根,每天跟胡子较上了劲。
正拔着,对门外科诊室的外科医生老罗端个大搪瓷缸子出来了。老罗四五十岁了,是卫生院唯一的外科医生,矮矮胖胖的,头顶有些秃,周围的长头发梳上去遮盖着。身上的白大褂也就后背上白,前襟快成花的了,红汞、墨水、碘酒、紫水,没有洗净过。医院条件不好,做不了啥手术,也就缝个口子,铩个脓疮,抹抹碘酒红汞。老罗这人熊赤马哈的,平时好打渣子(开玩笑),一条街上从东到西,没有他不玩笑的。茶有点儿烫,老罗一边吹上面的茶叶沫子,一边小口小口的试摸着喝,喝一口,等一下,吹一吹,再喝。看小白拔胡子拔的专心致志,老罗放下茶缸子,说:“唉!小白,我教你个好法。”
“啥好法?”小白绷着嘴接话,手里却不停,也不看老罗。小白不看老罗,其实也不是一直拔胡子。他的小镜子稍微歪歪,能看到药房值班的赖妮儿。赖妮儿姓赖,长的却好,穿着打扮也洋气,是公社武装部长的闺女。没人取药,赖妮儿离开那个小窗口,坐在门口低头编小金鱼。输液用的塑料管可以编小金鱼、蚂虾,赖妮儿手巧,编出来的小金鱼和蚂虾挂钥匙链上,一动一晃,好像从河里才捞出来一样。赖妮儿比小白大几岁,上过卫校,家庭条件也好,据听说已经定了亲,对象在县城中学当老师。小白虽有些单相思,但知道没什么机会,又门不当户不对,怕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前人后从来没露过这个心思。
老罗今天特别热心,说:“你这个劲儿拔,太费劲儿。你回家了,熬一碗小米,熬出香味儿,再冷凉了。看见那个月亮门了吗?”
上班的院子和家属院之间是一个月亮门,门那边,能看见张院长老婆喂的一群老母鸡正悠哉悠哉的在树荫下找食儿,扒拉扒拉土,扑棱扑棱膀子,实在无聊了,咕咕咕地叫上几声。
“看见了,咋?”
“你就躺月亮门那里地上,熬好冷凉的小米糊到嘴一圈,鸡看见小米,自然来叨,它一叨,你胡子不用你费劲拔,自然没了。”老罗一脸认真的说。
小白虽然知道老罗一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心思并不在听他说话,加上年轻,听到这里还没眯瞪过来,将信将疑:“罗医生,你说的中吗?”
内科医生于雅芳比较矜持,不爱开玩笑,本来也在走廊站着,听到这里,转身进了诊室。赖妮儿也磨了磨身子,把脸背开老罗。
“嗐!咋不中?这都是有讲究、有名堂的。”老罗低下头喝茶,一脸坏笑。
“啥讲究?啥名堂?”
“书上有记载,这叫‘鸡拔毛’。”
小白从镜子里看到赖妮儿脸一红,想笑没敢笑,抬手捂住了嘴。小白脑子哄的一热,血一下子上了头,人噌的就窜过院子,到了对面,老罗茶缸子都没顾上放下,小白的捶头子就到了老罗脸上。
云在山头,男,河南驻马店人,生于七十年代,业余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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