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世智库」周志龙体验:有苦有乐的写生趣味之妙与君共享
关于写生,有不少文章,从理论上,方法上,以及各人的体会,作了论述。写生有多种,比方长期深入生活,大量收集资料,深化开拓主题等等,则是为创作所必备的工夫,厚积薄发,生活唯一源泉,取之不尽。【作者:周志龙;来源:通世智库;编撰:张小青】
在这里,我只是从趣味的角度,把几段有苦有乐的写生故事,写出来与君共享。
离阳朔县八公里处,有一棵著名的大榕树,电影中刘三姐和阿牛哥,就在这棵树下对歌,抛绣球。这是一片风景绝佳之地,七十年代中,我来这里写生。要想把景色看得完全一点,找个写生落脚点不易。选择了和大榕树隔一条公路的小山坡顶上,刚坐下来准备写生,雨来了。春末夏初的雨,密密的,我把油纸伞支起来,撑在上衣左边口袋里,靠在肩膀上,挺稳。画板是安全的,颜料盒放在画板下面的地上,也淋不到雨,这样的姿势,不挪地方,前后左右,大半天时间,很累人。
画了四幅小写生,雨也停了,站起来,才发现两只旧皮鞋里,灌满了水,踩一下咕咕作响......。缓缓站起身来,两手一会儿扶扶膝盖,一会儿揉揉腰,在原地扭动良久,不多的游人,眼神怪怪的看过来。
1985年,我去九寨沟写生。那时去往九寨沟的交通,很不方便,游人也就不多,这情况对于写生者,倒是挺好的,如果像后来的游人如织,哪还有地方放置小小的画板。我觉得九寨之美,一是海子,二是瀑布。其中的诺日朗瀑布最大,变化最多,声震遐迩。溅起的水雾,老远就能看到。经过多日观察,我选定水边一个角度。
那天早点后,找了一块小木板,垫到湿漉漉的大石上,还是习惯的姿势,画板放在腿上,颜料盒放在腿下面。天气晴朗,但瀑布砸下飞沫,如细雨横飞,还有风。九月份,北京人还在穿短袖,而海拔三千米的九寨,山上的雪线,已降到几十米高,这瀑布的水,从雪山下来,冰寒刺骨。我把折叠伞张开,横着档向左边,画板不会沾水,头上有帽子,身上有棉衣,但左边的脸,暴露在这凄风苦雨之中,顾不上了!
小小一幅画,十分投入,不知不觉,干了两个多小时,待到收拾画具站起来,感到腰疼背痛,两膝沉重,迈步很困难。长舒了一口气后,才发现左边脸已冻得没了知觉。吃午餐的时候,也只有右边的嘴巴能动,直到把热呼呼的饭菜吃完,左边脸也没完全缓过来。
两年后的1987年,我应邀去法国办画展,第一次到这号称“世界艺术之都”的地方,当然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作品,于是挑选了十幅写生。开幕式上,这幅九寨飞瀑,就被一位老上将看中,而写生画总共出手了七、八幅,令我既心痛,又暗里自豪了一把。
1992年至1993年,我几乎跑了三分之二的法国,办了多次画展。1993年5月下旬,最后一个展览在格勒诺布尔举办。这座城市地处阿尔卑斯山谷之中,有欧洲硅谷之称。我国驻马骞总领事夫妇出席了开幕式。国内的画展往往只有开幕的那天热闹,而在法国,人们确实热爱艺术,每天都有不少的观众。一天来了四位中年妇女,热情地同我打招呼,很热络的样子,我忽然想起,是1987年的巴黎西郊圣日尔曼.昂莱的画展上认识的,当时她们对我画的黄山、桂林风景很惊讶,表示一定要去看看。这次是刚从中国旅游归来,看到我的画展消息,特地赶了几百公里过来的。我当然很高兴,连忙问旅游观感如何,她们连说,真是如您画的那样,黄山松云,漓江烟雨,太神奇了!她们还要多约一些朋友,再去中国。
这个城市,四面环山,时值初夏,高峰顶上仍然戴雪,欧洲风格的街道,很有味道,而在北京早已绝迹的有轨电车,则悠然在展厅附近拐一个弯,引发不少怀旧的情绪。那天下午,我坐在侧门的石阶上,作起写生。还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有人问:可以拍照吗?我说可以。一位中年人,一直看我画完,蹲下和我打招呼,说自己是这里美术学院的教授,看了我的画展和写生,希望我去给他们的学生上点课。我说很高兴,可惜画展即将结束,我即将回国,不过估计一两年我会再来,到时联络吧!这里人们友好热情,令我感动。这幅写生,留下了我对阿尔卑斯峡谷的美好记忆。
一天午餐后,友人陪我沿溪散步。晴朗的秋日,溪流平缓,清澈见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阳光下摇曳,令人心神舒畅。拐到林外,现出一片平畴。而水湾处,竞突兀的耸起一株巨树,把右半边的视线几乎挡严实。我的天!十人的大餐桌也没这么粗吧!
我曾在美国见过三千年的红松,伟岸逼人,而这肥壮的法国梧桐,显得一脸的和气,泛白的树干,在阳光下有些耀眼,我换着角度仰视它,才发现更惊人的情况,它可不是一棵,而是沿着水岸,曲曲的排开有一、二十株,亮亮的树干和绿沉沉的树冠,就那么矗立着,遮住了半边天。我的心感到磞的一声震动了,站在那里,良久没说话,然后从这边一直走到最远的那棵树下,又无言的走回来,也不觉得脖子疼。这一天,我可把法国的梧桐看了个过瘾!后来,我在东部的南锡市,画了圣玛公园一棵法国梧桐。它孤独地挺立着,远远高出所有的建筑和树木,它的枝干肆意地伸展,由于是早春天气,没有树叶,所以那舒展的枝条,更给人一种无拘无束的自在感。画幅不大,却是我在法国画的法国梧桐。
在写生这方面,先辈们作出的榜样,则令我们钦敬不已。李可染先生年逾古稀时,他的声誉,更是天下闻名,但是他为了能够写生,毅然做了脚趾切割手术;宗其香先生在七十岁之后,仍然携着毛笔宣纸,画了许多色彩写生,极为精到。杜甫说:丹青不知老将至,用在这些老前辈身上,再切当不过。他们用自己的实践,向人们宣示写生,对于山水画创作的无比重要性。
作者周志龙简介:
周志龙,1940年生于广西,汉族。1964年,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毕业。1964—1980,广西艺术学院美术系任教。1981—2002,中国戏曲学院舞美系任教。山水画作品为天安门,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中南海,钓鱼台国宾馆等处收藏。1993年,两幅作品入选巴黎大王宫“法国国家艺术学会1993双年大展”获“最杰出中国画家特别奖”。1999年,汉城,联合国“教授艺术展”获“世界和平教育者杰出艺术奖”。个人辞条辑入中外多种名人录。中国戏曲学院舞美系,中国画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齐白石艺术研究会顾问。李可染画院研究员。【作者:周志龙;来源:通世智库;编撰:张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