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25)治水与治国
读通鉴(125)治水三策
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师到北边郡国三十余处,坏城郭,一共压迫杀死了四百余人。
皇上以灾异问待诏李寻,李寻对答说:"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表。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晻昧无光。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蜺数作。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毋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谊,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
"臣闻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间者月数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强所恶,以崇社稷,尊强本朝!
"臣闻五行以水为本,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纲,则涌溢为败。今汝、颍漂涌,与雨水并为民害,此《诗》所谓'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少抑外亲大臣!
"臣闻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间者关东地数震,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于今无比,而尚见轻,何况无公孙弘这类人么!故曰朝廷无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
注:李寻这段话算是真切,成帝与哀帝死于此,汉朝衰于此,其他人不敢说,或者附合强势,敢于这样说话的,就剩下了没几个人了。李寻是个忠臣。
李寻说得现清楚不过了,国家大事,后宫不得干预的,否则阴侵阳,君子不得终日乾乾。
骑都尉平当使领河堤,上奏说:"九河今皆窴灭。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河从魏郡以东北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四海之众不可诬。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皇上听从建议。
待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无害,稍筑宫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泽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于故大堤之内复有数重,民居其间,此皆前世所排也。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互有石堤,激水使还,百馀里间,河再西三东,迫厄如此,不得安息。
现在在实行上策,是将首当其冲的冀州老百姓迁走,将黎阳遮害亭河堤拆除,放黄河向北流入渤海。黄河向西有大山,向东有金堤,水势不会冲击太远,泛滥的河水,一个月就能平定下来。反对的人可能会说:‘如果这样,败坏城郭、房屋和坟墓以万计,百姓怨恨。’可是当年大禹治水的时候,山陵挡路的都摧毁,所以才能开凿龙门口,洞穿伊阙山,开辟底柱山,击破碣石山,毁坏割绝天地本来面貌。至于城郭、村庄、坟墓,那都是人工所造,何足道也!如今黄河沿岸十个郡,每年水利费用都上亿,而等到决堤洪灾的时候,所摧残的损失,无法计算。如果拿出数年的水利费用来安置所迁移的人民,遵照古代圣人的方法,重新确定山川之位,让神人各得其所,不互相干扰为害。我大汉统制的地方有万里之大,为什么要去和河水争夺咫尺之地呢?此功一立,河定民安,所以说是上策。
或者在冀州多穿漕渠,让老百姓用以灌溉农田,分流水势,杀灭水怒,虽然不是圣人所用的办法,也算是救败之术。可以从淇口以东修筑石堤,多设闸门。反对的人可能认为,黄河大川,难以禁制。但是,从荥阳的漕运渠道效果就可以看出来了。冀州灌溉渠道水尽时,就关闭荥阳水门,让河水流入灌溉渠道。旱灾来的时候打开东方闸门,用来灌溉。洪灾来的时候打开西方闸门,使水流分散,保护农田不要受灾。这样,堤防才能发挥作用。这也是富国安民,兴利除害,能维持一百年,所以说是中策。
“如果只是修缮原来的堤防,低的堤防加高,薄的堤防加厚,劳费无已,年年遭灾,那是最下策!”
注:治河之道一如治人治事,大家都知道人在意什么?要怎么才能稳住人心,但是大多数人在算计人心,极少数人在顺应人心。治河前面早就有大禹的榜样在,为什么后面的皇帝还要议论这件事,因为不好搞,太苦了,花费的人力物力太巨大,做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汲黯都不愿意做。国家衰败的时候尤其会如此,在朝的都喜欢说个上中下三策,以便让皇帝决策,然而,这上策往往是艰难而持久,花费巨的苦活,没有人愿意干。这三策记在历史里,给后人借鉴,但没有一个朝代真正完成了这件事。王夫之认为有两个原因,贪污的官员需要一直搞事,不愿意把事件干好,否则怎么向朝廷要经遇?剩下的没有能力的官员只是拿土一堵了事。
孔光、何武奏:"迭毁之次当以时定,请与群臣杂议。"于是光禄勋彭宣等五十三人皆以为:"孝武皇帝虽有功烈,亲尽宜毁。"
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议曰:"《礼》,天子七庙。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也。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
皇上览其议,制曰:"太仆舜、中垒校尉刘歆议可。"
注:国家衰败到这样了,孔光和何武干一些毁庙拆台的事,这些人治理国家没有什么能力,又不能在其位不干事,就找这些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何武后母在蜀郡,派部下去归迎;正碰上成帝崩,派去的人担心道路上有盗贼,后母留止。左右或讥何武事亲不笃,皇帝亦欲改易大臣,冬,十月,策免何武,以列侯归国。癸酉,以师丹为大司空。师丹见皇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于是上书说:"古者谅暗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曾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
"臣伏惟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胏附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若是,其不久长矣!"丹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
傅太后从弟子傅迁在左右,尤倾邪,皇上厌恶,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发怒;皇上不得已,复留傅迁。丞相孔光与大司空师丹奏言:"诏书前后相反,天下疑惑,无所取信。臣请归傅迁故郡,以销奸党。"卒不得遣,复为侍中,其逼于傅太后,皆此类似。
议郎耿育上书冤讼陈汤曰:"甘延寿、陈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诏,宣著其功,改年垂历,传之无穷。应是,南郡献白虎,边垂无警备。会先帝寝疾,然犹垂竟不忘,数使尚书责问丞相,趣立其功;独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寿、汤数百户,此功臣战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业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动,国家无事,而大臣倾邪,欲专主威,排妒有功,使陈汤块然被冤拘囚,不能自明,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旋踵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假使异世不及陛下,尚望国家追录其功,封表其墓,以劝后进也。陈汤幸得身当圣世,功曾未久,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远览之士,莫不计度,以为汤功累世不可及,而汤过人情所有,汤尚如此,虽复破绝筋骨,暴露形骸,犹复制于唇舌,为嫉妒之臣所系虏耳。此臣所以为国家尤戚戚也。"书奏,天子召还陈汤,卒于长安。
注:傅太后干政,很是用力,师丹劝哀帝不要用力过猛,为什么劝呢?劝的其实就是这个傅太后,这个女人心胸狭小,更改的很多朝政不太得人心。武丁继位之后三年不发一言,他在观其言行,寻找政治的突破口,而傅太后,处处动,处处虎头蛇尾,留下祸患太多。
实际上治国如治水,上策就是长期而艰苦的,要时刻不停地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