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二）
艾敬有首很出名的歌叫《我的1997》，她在里面不厌其烦的哼唱着1997快些来吧，这样她就可以很快见到她的那个他，而实际上，这首歌却是在1992年发行的。关于年代的歌曲，还有一首更为知名的，叫《相约九八》，二十年过去了，王菲的男人都换了三个了，却没有一个是我，所以我很生气，决定讲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十八岁的时候，踏入了大学校园，算是个半独立的人，所以这可算作我前半生的转折点，意义重大。不过那一年，对中国和中国人民来说，最大最引人注目的事，却无疑是东方之珠，香港的回归了，一首《中国人》让刘天王又结结实实的火了一把，另外不得不提的则是每一条大街小巷都疯狂传唱的“你总是心太软”，其知名度和辨识度只有N年前的昨夜星辰和四年后的第一场雪可以媲美，真是神奇而梦幻的1997。
记得报到的第二天，父母塞给我三百块钱，便走了，我站在校门口，茫然的目送着六路巴士绝尘远去，在它扬起的烟尘中站了好久，不知何去何从。然后我从裤兜里掏出这些钱，看了看。对于从小到大，手里从来没一次性超过10元的我来说，这毫无疑问是彻头彻尾的一笔巨款，我却完全没有咋然暴富的感觉，因为我不知道这三张纸有多大用处，能拿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们该放哪，现在还能回想起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从高中三年严苛繁重的枷锁中，突然解脱出来，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环境，一下子丧失人生目标，没人来告诉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仿佛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般不知所措。更没人来说你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空气中都完完全全弥漫着一种想干啥就干啥的味道。
多年以后，我在《肖申克的救赎》里看到老布的结局，才明白这种被体制化的结果，看来人类确实都有一种贱骨头的通病，我们要付出很多的代价才能明白，无约束的自由，便没有自由了，人确实是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啊。幸而当初的我还比较年轻，无知无畏，不知天高地厚的觉得革命已经成功，同志不需努力，前途一片光明。于是我幡然醒悟，这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次完完全全、自由自在、彻头彻尾的无人看管，那种满满的幸福感即刻油然而生，所谓自律什么的，是从来都没想过的，以前所有不能做的，要去做；不能吃的，要去吃；不能玩的，要去玩。而想来大学四年，我始终没有沦为一名优秀的大学生，不大受老师和院系领导们的待见，靠的就是这种坚持不自律的坚强品质。
那时我很自以为是的，为自己的生活做了规划，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感觉，大概就是喜欢的事，谁也管不着，也不会管了，看了很多很多，今天一点也不记得的书。学校的几个租书店是我每日必去的地方，其中的每一本武侠小说，我都要亲自检阅一番，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起初一本一本的借，每天要跑好几趟，后来觉得既不过瘾，又很麻烦，而且还不甚划算，于是干脆整套整套的借，废寝忘食，乐此不彼，一目十行，不求甚解。想来幸好这些小说篇幅都不长，还不太费脑子，不然我一定会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因为看武侠小说而猝死的人，登上今日头条，沦为全校甚至全中国的笑柄。
为了省下吃饭的时间，我还批发了整箱整箱的北京方便面，红色包装，火辣辣的配料，几毛钱一袋，每天都在宿舍啃，觉得真是又便宜又好吃——想起来似乎带“北京”两字的，都很便宜，北京二锅头，北京地铁，北京分数、北漂一族……
千古文人侠士梦啊，这样整整一两个学期，我都沉浸在武侠世界的国仇家恨，儿女情长之中，幻想自己是举世无双的大侠，除暴安良、济危救困，游戏风尘、笑泯恩仇，月黑风高杀人夜，打家劫舍放火时，那时候，我甚至连堕落街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去跳舞、约会、看录像、打游戏之类了，想起来在中南林校史上，也应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只可惜即使如此这般用功努力，奋发图强，看了浩如烟海的武侠小说，也仍然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寸箭之功，压根就没有什么武功或者内力的精进，既无报国之门，又无儿女之情，也就体育课上装模作样的学了点花拳绣腿，草包一个。工作后某次军训，据教官披露，曾大刺刺的用学来的防身术与持刀犯罪分子英勇搏斗，结果被捅了好几刀，后悔不已。
从小学到中学，体育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啊，没给我悲催的人生增一分光彩不说，还拖了我大半辈子后腿。引体向上就从来就没引上去过，跳远总是眼看要过及格线就急速下坠，百米永远起跑在前，二十米后就得苦苦追赶，还好那个年代还不甚重视素质教育，学习成绩才是硬道理，老师对我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网开一面。但是中南林时代，我却经历了一次噩梦般的篮球考试，那天临时换了一个球，分量和大小，都与我们平时练习的橡胶球颇有差距，从来没打过篮球的我，三步上篮投了二十多次，死活就是投不进去，看得我们的体育老师在旁边不住的唉声叹气直摇头，深邃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绝望，估计内心和我是一样的崩溃。
看武侠小说只有两个收获，其中让我感到欣慰的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思想，至今仍深深烙刻在我心中，位卑未敢忘忧国嘛，一个人可以没有武功，但是却不能没有侠义的精神，毛主席他老人家也说过，即使书生意气，也可挥斥方遒，热血、光明、勇气、血性、朋友、有所为有所不为……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在这里我要感谢金庸、感谢古龙、感谢温瑞安、感谢梁羽生、感谢陈青云、感谢卧龙生、感谢诸葛青云、感谢云中岳，感谢租书店老板……另一个收获就是，和那几个老板，特别脸熟，但是也从来没见他们，少收我一分钱，开业周年大酬宾什么的。
可惜我是多年以后，才真正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可惜的是，那时我也没有看黄易，虽然这老先生早就声名鹊起，初起是借了一本《寻秦记》，不过第一本给我的印象太差，感觉就是一本粗制滥造少儿不宜的劣质流水线产品，再加上他老先生的书太长，有六本，一天看不完，就放弃了。再拾起来，则是几年后古仔主演的连续剧红遍天下的时候。
那一年，我还错过的一个人，就是亲爱的小波，有一年无意中拿了本《黄金时代》，装逼的心理马上占了上风，可惜只略翻了下，就定义为小黄书打入冷宫，擦身而过无缘相见。因为那时我拥有自由，还不知道自由的可贵，人总是不会珍惜容易得来，和自己已有的东西，没有时间和经验的沉淀，没有体验过现实世界的种种荒诞、荒谬和魔幻之处，又怎么能做小波的知心之人呢。
小波是在97年去世的，那一年同样离开我们的，还有我们的一代伟人邓爷爷。但那时我还是高三，全校师生，在食堂里集体默哀。今天我可以在莲花山上，看着他老人家气宇轩昂的塑像，昂首挺胸，大步向前，也常常路过深南大道，目睹他那巨幅画像，慈祥可亲，凝视远方，还曾在仙湖植物园，抚摸过那颗日益茁壮的手植大树。改革开放，风云变幻，激荡三十年，至始至终，都伴随了我们这代人的青春热血，同学少年，你我风华正茂时，而今天的你我，又流落在何方！那些老男孩的梦想，都实现了么。何曾再一起，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正如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小时候都幻想当英雄，但最后却活得越来越像狗熊，作为世俗的一份子，我也不可避免的落入了这个窠臼，在梦想与现实的激烈对撞中，选择低头。时至今日，还得经常在权力面前唯唯诺诺、如履薄冰，百无一用是书生，实在可叹。人生的目标，日益下调，与年龄的增长成了反比，小时候可以自由的畅想将来，耀武扬威的当各种牛哄哄的专家或者侠客，笑傲江湖；长大了却只想简简单单的混口饭吃、苟延残喘、得过且过。
人生就像那食堂的饭菜，人人都知道它难吃，但是人人又都趋之若鹜，如蝇逐臭，人人都在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后咬牙切齿的骂娘，但是转身就忘记了刚才争先恐后、翘首以盼的穷形尽相，该吃饭时也没见谁少吃了一丁半点。想来一个人在人生的成长过程中，总是得学会这种选择性的遗忘，不然那些悲伤的往事，必然将把我们淹没和吞噬。
说起吃，以食为天的中国人，这辈子最拿得起却放不下的，就是筷子了。我们这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中国人，差不多吃遍了元素周期表上的东西，连人都可以分生熟——勾践甚至还吃屎，其他人则吃用屎种出来的东西——依然龙精虎猛，热情狂放，如杂草般欣欣向荣，茁壮生长，证明我们这个民族之所以繁衍至今、生生不息而延绵不绝，我们坚忍不拔的能吃好吃会吃，必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湘菜作为美食界的几大扛把子之一，也算是天下知名，独霸一方了。刚进校时，学校有三个学生食堂，不过最初的三食堂很小，据说私人承包，开放时间很充裕，不像官办的一、二食堂那么按部就班，去晚了就关门大吉，其中的菜价比起现在，当然就是白菜价。不过对于当年的我们来说，似乎还是略显小贵，所以我宁吃垃圾方便面，不啃食堂高价菜，也有部分这个因素，其实对于穷人来说，世上哪里有便宜的东西啊。饭好像2毛多一两，关键是素菜虽然便宜，但是油水很少，荤菜则贵很多，一般学生也只能偶尔打下牙祭，譬如二食堂的炒菜。
除了少数富家子弟，大部分学生过的基本是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日子，总的来说质量一般，远远不如现在各大高校食堂那般的花样繁多应有尽有。那时谁能想象，当年身材瘦弱的我，做梦都想长肉啊，不过那时候肥胖就是财富、奢侈和阶级地位的象征，没有几个学生有这样的资本，有个很有名的人曾经说过，世上本来就没有胖子，只不过是瘦的人多了，就有了……
天下所有的食堂，最被深恶痛绝的，一定是师傅舀菜盛饭的勺子，每个人人生路上必经的一大杀器，当年可差不多算捏着我们学生的命根，那如磐石般稳定而小心翼翼的一抖、两抖……总能让我们心惊肉跳、哀嚎不已，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那时每年国庆或者五一等节假日，学校会发一张我们盼望已久的餐票补助，价值三元，可以吃个炒菜，或者购买一个鸡腿，而不争气的我，居然毫不犹豫、没有一次抵挡住了后者的诱惑。那时候，鸡腿似乎比女孩子的大腿还有吸引力，你说这是不是傻。如今的我，把素持斋，菩萨心肠，自觉抵制鸡腿多年，想起就腻味，总算是达到了阅尽天下好片，心中自然无码的至高境界。
你们的最爱
我们搬到三栋后，成了资源与环境学院的一份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四栋，最早入住的是107，期间发生记忆最清晰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天晚上，我们环资班整层楼的学生，集体抓小偷的事情。
那天半夜，有一同学起来上厕所，发现楼道拐角，堆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衣物，马上意识到楼里有贼，就偷偷的把我们，挨个宿舍叫醒。于是两层楼几乎全部人马，都爬起来大张旗鼓的搜索。有一个小偷憋不住，把心一横，从黑地里猛冲向二楼露台，直接就往外跳，被一个学生抓住小腿，另一个学生在其腿上狠狠敲了一木根，不过仍然给他以壮士断腕、壁虎断尾的决心和精神，脱逃下去了。
我们宿舍，恰好位于厕所和澡堂的旁边转角，而宿舍楼澡堂夜晚是没有灯的，漆黑的房间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我们相互壮着胆，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试探张望时，走在最前面的阿元突然吓得冲出来大叫“在里面在里面”。刹那间一群人气势汹涌的围在澡堂门口，大声恐吓着里面更加惧怕得不行的小偷，威胁他如果不出来缴械投降，就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但是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明显没什么鸟用。
我们开始怀疑阿元是不是眼花，他仍信誓旦旦里面有人，于是我们无法，几个比较高大强壮的男生，从宿舍里拿来拖把、木棍、扫帚，一声吼集体冲了进去，把那个倒霉的家伙拖出来一顿暴揍，然后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把他押往二楼，要他交代同伙。我好不容易凑上前去，也想打两下解解气，不过看着那已经鼻青脸肿哭丧着脸的梁上君子，瘦弱而惨兮兮的样子，突然起了怜悯之心而不忍下手。
学校保卫部的人来了后，把小偷的鞋带解下，皮带也解了，反绑着押到学校派出所去了。第二天我路过那里，看见那小偷孤零零的，被捆在派出所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衣衫褴褛，依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然后学生公寓的公告板上，给了我们班集体和几个抓贼主力，一个很醒目的宣传表扬。
想起高中我们也有一次集体抓贼的经历，结果却不大好，不但小偷没找到，有学生丢了钱不说，第二天发现这小子还在教室角落里拉了坨屎，偷吃了女同学的苹果，实在道德败坏，毫无职业操守，可恨之极。但是我永生难忘的，确是一向威严，我们特别惧怕的教导主任，穿着条大红裤衩，手上提着把菜刀，杀气腾腾的，在教学楼里杠杠的走的神奇一幕，据说后来此人，好像还当了校长。
96环资军训大合影，其中许多人对我照顾有加
学校宿舍的每层楼，都有一个公共澡堂，不过只有冷水，没有热水，天热倒好说，天冷则要去学校的公共澡堂洗，在开水房那边，但是我也仅仅去过一两次，一是嫌麻烦，太远，而且要排很久的队，感觉里面还有点脏，都是一群群臭男人挤在里面——而且那是真的臭，你想想，这些家伙，都是憋了多久，才洗一次热水啊，像我，每次进去不呆上好几个小时，赚个够本，绝不出来。然后每次路过那时，总是看外面一群群女孩子，排很长很长的队，个个手上都拿着盆子，然后旁边开水房边，一排排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开水瓶，比赛似的排列着。二来就是是省点钱，那时喜欢踢球，差不多每天都脏兮兮臭烘烘的，天天都洗热水，这待遇，跟皇帝差不多了，谁洗的起啊，这个世界对穷人，就是那么残酷。
于是每到较为寒冷的秋冬，各栋宿舍澡堂子里，经常传来一群群男生，稀奇古怪、五音不全、各式各样的鬼哭狼嚎，惊天动地，声嘶力竭，让人不禁想到仓颉造字：天雨泣而鬼夜哭，而且楼与楼之间，各楼层之间，还竞标似的遥相呼应，此起彼伏，比较多的似乎是“我是一只小小鸟”，看来大家对自己的认知都颇为深刻精准，或者深情而大走调的“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还有西北风的“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 有年冬天，据说是深圳有史以来，最冷的一日，我试着冲了下冷水，那个酸爽啊，硬生生扛了个三五秒，就受不了，以前好歹能坚持个三五分钟，看来这把老骨头，是越来越靠不住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但是最最可惜的就是，这么多年，我只去过男生澡堂，从没去过女生澡堂，留下很大遗憾，不过好在没去，要是去了，准被人打死，或者就是被冠上流氓之名，押送公安机关，关个三五半载，遗臭万年，永不翻身。
因为女生是拿来爱的，不是让你上澡堂子去看的，而且女人也是千万惹不得的，孔老夫子那么德高望重、英明神武，都叹着气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唯女人与英雄难过也，唯老婆与工作难找也，何况我等撮尔小民。那年4月1日，我们班的那帮丫头们，上课前一反常态，十分主动殷勤的告诉我们英语老师，教务处找她，结果她去了之后才知道上当受骗，回来之后不动声色的压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阴郁和受到的几万点伤害，然后宣布：这节课英语考试。
就是这样，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现实中不就是女人经常为难女人么，譬如婆婆和媳妇、小三和原配，打得个不亦乐乎，你说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不满大街都是，何苦来哉。我都简直无法想象，我们那可怜的英语老师，那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谁叫你不好好学中文，要去学什么外语的，中文，才是最美的语言嘛。
后来很多人跟我透露，原来我们当年那个高数老师，是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风情万种，迷倒万千少男，江湖人称“milk”。还有人居然说要我写暗恋某个老师或者学生的经历，简直异想天开，其心当诛，十分恶毒，你当我傻啊，哪有家丑外扬，自己扇自己耳光的，我只能透露，时至今日，依然保持良好友爱关系，其实这就是一辈子当备胎暖男的可耻下场了，想来现在早恋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指望着黄昏恋了。
其实青春只是人一生之中一个短暂的美梦，当你醒来时，它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想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心里是否还有一个不顾一切想去见的人，而大部分人，是走着走着就散了，想着想着就累了，回忆也慢慢淡了，回头才发现，你不见了。而我今天之所以特别紧张，特别怀念，特别郁闷，完全是因为，我已经见到1998年出生的同事了，人家当年的一个细胞，已经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侃侃而谈了，而且由于现在条件优渥、营养充分，个子比我还高大，看来不是这个时代快，而是你自己进步慢啊。
恩爱至今的兄弟和兄弟媳妇
生活就像扑火，熬过去了，你就是凤凰，熬不过去，那就只能是飞蛾。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是凤凰还是蛾子，到火里去烤烤。只可惜我们大部分人都自以为是凤凰，直到死到临头才发现了自己只是只虫子，所以说其人将死其言也善，说明他们终于正确的认识了自己，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人，如果聪明到足以意识到你自己没有想的那么聪明，这种感觉非常糟糕。而如果蠢到自己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蠢，这种感觉还挺好。人都是不喜欢糟糕的感觉的，所以我们都不自觉的选择了愚蠢，抵制聪明。
这些年，就有个很新鲜的词叫凤凰男，让我想起当年不得不提的一个电影——《泰坦尼克号》，富家女肉丝和穷小子杰克，屌丝逆袭的老套故事，让全世界都认识了国际小鲜肉小李子，you jump I jump，两人迎风矗立船头的经典场面，实实在在的世纪虐狗大片。那时的小李子和我们一样处于花样年华，娇鲜欲滴，让人垂涎三尺，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是看看现在的小李子，就知道岁月拿丑的人，确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再看看今天它对我千刀万剐的样子，想起自己过去，肯定也是帅得掉渣，只是怎么从来就没有人发现，最可惜的是，现在就只剩下渣了。
实际上，除了主题曲外，我完全不喜欢这部电影，九七之后，正处于香港电影黄金时段回光返照的末段，那些幼稚讨巧的合家欢港产片，反而比较符合我的低级审美和趣味，而且我对好莱坞舶来品确实比较脸盲，欧美人和东亚人，向来都是傻傻互相分不清楚的，加上那时看的基本都是盗版，观影感觉比较差；最最主要的是，觉得里面的爱情太虚伪，情节太做作，初次见面就和满嘴蜜糖的高穷帅在床上干好事，还裸着身子让人作画，还抛弃高富帅男友，简直不可思议，放在今时今日，卡梅隆老爷子能拍的，只能是一出，大群大龄剩女被骗财骗色的人间惨剧，于是我在校报上东拼西凑了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批评文章，由此可见，我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浪漫的，而且其实那时我压根没看。直至不知道哪一年，某日下午我提早去堕落街的录像厅，老板居然用这电影来暖场。
是不是连狗都不如
那时我最喜欢的电影是《乱世佳人》，也是因为高中看过原著就很喜欢的缘故，那是我人生中唯一自费看了两次的电影啊，（想想这些年单位发的电影票，不知道送出去多少，还有好多都放到过期，真是伤心欲绝）但是不是在电影院，而是在学校图书馆，图书馆的三楼还是二楼，有个放映厅，逢周末或者重大比赛会开放营业，郝思嘉和费雯丽，也一度成为我很多年的女神，心里也一直暗暗的，要做一个像白瑞德克拉克盖博那样的男人。98年，皇家马德里战胜尤文图斯的欧冠决赛，我也是在那看的，那也是我首次看欧冠决赛现场直播，这个习惯，差不多一直延续至今。
全国任何高校的图书馆，都是个神一样的存在，每天都演绎着永远不会完结的占座故事。我不记得第一次去那看书是什么时候了，什么契机了，后来考六级和考研的那段时间，似乎经常去。尤其后者，每天一大早，就在门口排队，门一开就往里面冲，其他时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时去里面借书，也永远是借武侠的优先，不过虽然免费，资源却非常少，而且不全，所以后来基本没去。《围城》里说借书是爱情的开始，工作后我就在当当上买了很多很多，我这辈子可能也看不完的书，就是死活没人借，现在只好自己慢慢看，结果还远远赶不上家里书蠹啃食的速度，结果现在当当也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听说终于要卖掉了。
都说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现在交通讯息这么发达，车马这么快，我还以为可以多爱几个，想不到还不如从前，真是扯蛋。其实主要是因为，我那时太蠢，不了解女人其实是很少有喜欢看书的，人家喜欢的都是看娃。
女人看不上我，是因为我又穷又丑，脑袋大，秃得早不说，嘴还特损，尖酸刻薄，尽说大实话，见面就恭喜人家又圆润了不少，这都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李银河也嫌小波丑，小波很生气，愤怒的说，自己比动物园的爬虫好看多了，我想想我自己，也就介于小波和爬虫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稳居中游，但一定会毁掉你们对于“美好”一词的所有想象和憧憬，毁掉我在你们心中，伟岸高大的光辉形象。
但是我们领导也看不上我，则是因为我既没有权力，又没有背景，不会拍马屁不说，还尽说大实话（可见这个社会，说大实话确实是一种病，得治）。但是最最关键的，是我没有行政编制，不但天生低人一等，甚至做人的资格，似乎也少了几分，这就不知道我招谁惹谁了，只能说世事几经沧桑，人世难免悲凉啊。本来人确有贤淑和不孝之分，愚钝与聪慧，勤劳与懒惰，邪恶与善良，狂躁与谦恭，但是仅仅因为个人为的编制，就可以把人分个三六九等来对待，我觉得这就有点过了，像吃了个死苍蝇似的，有点恶心。
其实人的本质，都是令人恶心的，因为第一个意识到你存在的人，都会忍不住吐了，所以谁又何必看不起谁呢。人生之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啊，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往狗血的人生，不停的打点鸡血，这样感到自己身上，人味越来越少，畜生味越来越重，不过反正身在体制内，人味少的也不罕见，这样显得我也比较合群，没那么孤僻。在我们这个国家，提出不同意见是有风险和令人讨厌的，他们说你愤世嫉俗，说你是愤青，你就是了，他们不理解你，疏远你，说你有病，你就有病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人想要打你，总找得到理由的，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三人成虎，好汉不敌人多啊，因为话语即权力，权力即话语，你没有权力，话都不能说了，对于此，我真是无话可说。
作者简介：不务主业的农学硕士，鲁迅崇拜者，王小波铁粉，皇马死忠，喜各色花鸟鱼虫，声色犬马，历史人文、美人美物，大多数时间正常、偶尔很不正经的死宅一枚。